立冬
不知道有多早就睁开眼来，光线来不及照穿整个校园，铬着一圈清浅的黑色的轮廓。在这样微薄的光线里，丝毫看不出表情，没有一丁点儿声音。直到闹铃打破宁静，就像打碎玻璃般生动，所有的动作跟着延伸，收尾。
呵着清晨的第一口白气，开始渡过冗长的冬天。
密集的云朵，总想表达某些情感，被压下来的天空秀出铅色的沉重。日光照不透，人儿望不穿。风把问候飘向何处，耳畔间的人音杳杳不知来自哪里。
我站在冬天的入口，看自己呼出的气息平静如霜，看他们的红领巾摇曳生花，看那残存的秋叶落到了谁的脚步上。温柔的黑发对着我息诉阵阵颤抖，感觉脸颊有种液体慢慢冷却蒸发。单薄的白影，却是眼里模糊的雾气。我是看不清楚，还是因为眼神早已朦胧。
点上教室内的日光灯，看那人影飘忽，闪闪烁烁。微小扩大的瞳孔，收缩自如的悲伤。每一朵红领巾都鲜艳绽放，只是有些心灵被陨折消磨，起皱的结打死了，解不开。这所有的一切就像电影电视里的场景，读书声，谈笑声，吃早餐，打扫卫生，在操场舞着扫把飞扬，向我借雨伞，都像预设好的背景朝身后铺天盖地。我没有动，时间的车辙已碾过我沧桑的痕迹。他们奔着少年如花而去，我带着涉水绝尘而来。
“老师，我刚刚打扫卫生去了，现在可不可以吃早餐”
“待会下课后再吃”
……
“老师，你的手擦了什么，好香”
“不告诉你……”
逼仄的教室座位，从教室来回穿梭要打好几个转身。他们各自都是独立的世界，仿佛彼此相容，但又彼此相隔。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凿开他们之间的隔阂，时间像一条暗涌的河流，淹没天堑般的存在。淘气的孩子开了一道窗户，锋利的冬风从口子刺进来。涌入教室的温暖之中，吹得窗上的红纸扑拉扑拉。窗边孩子受不了这么逼人的寒气，索性哐的一声。一弯美好而又无辜的眸子，泅满晶莹甚至可以衬出自己的影子，让人不忍心捏碎般的美好。
白天走马观花，直到下午五点钟，天就差不多黑了。
绵延着冻雨敲窗的夜，急遽的雨缝着人间几多心事。从窗口呼啸过来的风，里面掺合的味道让人心酸，五味杂陈。扑朔迷离的夜灯，早已喑哑无光。涂在夜雨里的日光灯，撒下方格影子在操场，一幕一幕像电影院的银屏。霓虹无法冲破黑夜，黑夜口子撕不破。我知道黎明、黄昏总会顺着它的轨迹沿袭。就像很多人一样，总会循着他们特定的场次，出场顺序，在合适的时间里与我们相遇。我记得那些人的笑脸，干净得容不下沉淀。然后，很多刻骨铭心都不见了，然后，很多人都离开了。然后，离开的都去了天涯海角，留下的却依然咫尺天涯。
冬的第一天，像一场悲壮的开始。戏谑的风，总该歇息。梦里，我是听不到咆哮的。
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