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法律的起源及其正当性之思
—— 《立维坦》中霍布斯的理论之纬
作者：民商法学院09级2班焦清扬
初探政法幽径，只觉“渊深朴茂不可到处”，窥探理性全貌的冲动牵引我尝试厘清国家、法律的起源及其正当性理据，进而在理论的视点下观照现实的社会生活，对重要事件和舆论热点进行理论化的检视。在这里，政治与法律伴随历史脉络的延展见证并规范着国家的滥觞和去从。
我仅以一个初为法律人的目光窥探西方近代第一部系统阐述国家学说的经世著作《利维坦》，祈望仰仗霍布斯的智慧之光寻找属于我的法律时空坐标，使我不致在社会的核心漩涡中迷失自我。
“利维坦”（Leviathan）一词，源出希伯来文Leviathan,意为“盘曲”，《圣经·约伯记》中，利维坦是指一种形似埃及鳄鱼的海怪，霍布斯将国家比作“利维坦”——一个人造的，却可能伤害人的怪兽。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其理智和良知，笛卡尔的经典哲思与霍布斯擦碰出火花——利维坦的“理智”与“意志”即见诸于其“公平”与“法律”。国之统治者需要统治的是整个国家的人，因此他必须从自己的内心去推己及人地揣测人类的全部特性，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对人性的假设是构建法律的逻辑原点。
由于人天性中的竞争、猜疑和荣誉与人的能力的相差无几这一事实间的抵牾，故人类被迫产生追求结果平等的愿望，利维坦从而因“臣民”让渡的权利应运而生，由此，浑然的一元社会演化为政治国家与市民社会的二元分离，民众间达成的契约构建了自然法则辅之以法律的国家构架：保护民众，共抗外敌，求得自身秩序的安宁与发展的稳定。由此，我对法律的作用阐述如下：法律的作用之一即为用坚固内部建构与强化外部表现保证利维坦的运行自如，其实质是一种约束力，在约束人类的欲望与激情时使得国家形神合一。不可否认的是，人追求强大的天性在人聚集为国家之时迸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法律的作用之二便可见诸于此，即通过平衡各方面的力量推进国家协调发展，使国家不致因其发展的欠协调状态让法律最终演化为阻碍国家自身维存的负因素，而所谓的 “法平如水”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之信仰与法的中庸即旨在惩戒警示侵害他人的行为与保护救济受害人的权利从而不致社会失衡的理念是其最好的例证。法律作用之三体现于对国家运转的润滑作用，国家对于时代的发展并非亦步亦趋，而法律在对其自身完善时所体现的稳定性和灵活性恰好促成国家与时代步伐的趋近，与此同时，法律以其对人类品行、行为的指引让国家的发展轨道不游离于历史的前进轨迹。
霍布斯认为，国家是人们为了遵守“自然法”而订立契约所形成的的，而用语言、文字或其他充分体现其意志的符号命令每个臣民区分正确与错误、合法与违法的规则即为市民法。由法律乃是利维坦的意志之皈依可见，17世纪欧洲意识形态的发展已隐露出法律征途的任重道远，直至今日我国立法体系的不完善与司法制度的残缺建构，依然昭示着法治这一道路的漫长艰辛。初为法律人，我忽觉背负沉重„„
我以为，法律人无出于立法者与阐释者，立法者即为制定法律之人，而阐
释者的外延应至法官、律师、学者。这里所说的立法者与阐释者并不等同于英国学者齐格蒙·鲍曼在其《立法者与阐释者》一书中所提出的二元划分理论并以“现代”“后现代”标签所区分的立法者与阐释者，而是旨在说明两者从国家、社会所得到的期望与要求的不同。在我看来，立法者需要的素养是高瞻远瞩的洞察力和对本土资源细致入微的体察，并且以其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制定法律，而且其立法的立足点应是对本国全体公民的保护与对本国社会秩序的建构，他不以其他国家诸如西方发达国家的法律为“立法的终结”，而是将法律、政治与社会风俗完美融合，否则，依拉德布鲁赫公式，其国家统治将会处于岌岌可危之境地。再观法律的阐释者，尤其是法官与律师，他们所直接面对的是每一个个案，其影响间接波及社会其他成员。法官的自由裁量权如何行使才能不拘泥于循规蹈矩亦不越俎代庖？律师的职责到底在于千方百计寻找法律的漏洞并规避法律的适用以帮助当事人赢得官司还是恪守法律的绝对正义和职业道德？这些问题足以体现阐释者的困境。然而，在司法实务中，我们应该相信的到底是法官、律师还是法律本身，即我们的信仰终究寄托于何处的困惑也从另一个角度折射出立法者与阐释者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相异思维模式与处世之道。
当我试图把目光从对社会万象的观察收敛，纯粹在精神层面进行思辨，思维移向欲使王阳明所说的“此花”因我之寻觅而由寂至明时，我疑窦顿生：霍布斯为利维坦建制的法律体系是否真的公正？国家的产生必然建立于一个集团或阶级在其取得统治地位后的契约订立，那么所谓的象征公平正义之法仅是对该统治阶级的保护。然而，从应然角度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么，阶级性到底是法律的胎记还是烙印？苏联法学家维辛斯基曾以法的定义正式提出法的阶级性理论，即“法是以立法形式规定的表现统治阶级意志的行为规则和为国家政权所认可的风俗习惯和公共生活规则的总和，国家为了保护、巩固和发展对于统治阶级有利的和惬意的社会关系和秩序，以强制力量保证它的执行”。诚然，法的阶级性理论曾经、直至当下都为社会的稳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我们应当看到其时代滞后性所带来的局限性——它在民主、人权日益与法律紧密结合并愈演愈烈且成为趋势的今天理论解释力明显不足。可悲的是，当我们疾呼追求公平、正义和自由时，却因为法律的阶级性理论而忽略了另一部分人的权益，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道主义与法治主义推进中的缺憾。当然，要做到法律的无阶级化不仅取决于立法观念的更新与技术的健全，更受制于社会的意识形态的演变和政治体制改革的进程。尽管现在民主政治已然推进，然而阻挠重重，前途未明。此间的迷茫之光使得本就纷繁芜杂的法学之河愈加暗流涌动，耳边依稀传来王国维先生的真言：真的不美，美的不真。但也恰恰是这种看似矛盾之物推动着法律与政治的并驾齐驱，共谋发展，也鞭策着法律人以心怀经世济民之信仰兼以披荆斩棘之气魄在公平正义之道上无尽追寻。
掩卷而思，霍布斯在《利维坦》中，以其政治理念牵引着我用法律的眼光考量此间世界，我只知道既然已踏上法律之途，选择了远方，那就应只顾风雨兼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