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的老师
汪琴
他是我高中时的语文老师，在以前的文章里我几次提到过他。可每到教师节临近的日子，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尽管朝夕共处仅有短短的两年，真挚的师生情谊，却让我终生铭记。1993年秋，我到李家山中学就读。语文老师姓祁，中等身材，微胖，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祁老师当时不过50多岁，但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好像大些。也许满头的华发使他苍老，可铿锵的语调，坚定的步履，又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记得开学第一次作文，祁老师出的题目是《我上了高中》。初中时我习惯了写《一件有意义的小事》、《记一个星期天》之类记叙文，面对这个题目，有点发蒙。稀里糊涂地交了差，作文内容早已忘记了，题目我却一直记着。语文是我从小我最喜欢的科目，写作文更是我的强项。在祁老师眼里，我还算是个好学生，但第一个学期，这个“好学生”竟然办了一件很差劲的事！学期末学校组织学科竞赛，我语文、数学、外语三项兼报。参加竞赛每个班是有名额限制的，祁老师把我确定为种子选手，期待应该是蛮大的。考语文时，卷子发下一看，题量不大，第一题是默写唐诗——杜甫的《春望》。浏览过其他题目后，我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顺利参加完三项考试，数学英语也感觉不错，但最有信心的还属语文。在翘首等待结果的日子，一次语文课后，祁老师走到我近旁，低声问道，你竞赛语文考的怎样？我说很好啊。祁老师微微一笑：你第一题默写用的汉字还是拼音？我听了一头雾水，难道默写题出了问题？我可是一字未差啊！莫非审题……卷子发下后，我懊恼不已。人家要求用汉语拼音默写，可我审题不细，用的是汉字。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太过自负了。20分的大题，得分为零，痛矣哉！竞赛颁奖时，我英语第三名、数学第五名，最得意的语文，名落孙山。内心感觉愧对祁老师的信任，有负他的厚望。但除了那次漫不经心的暗示外，祁老师再没有任何的责怨。第二年春天，祁老师把我和几个爱好语文的同学叫去，提议成立学校的文学社，文学社起名“零零”，寓意为“一切从零开始”。发刊词是我起草的，另一位姓谢的同学负责刻印。文学社成立时，正赶上学校组织教职工到娘娘山春游。祁老师给文学社争取了名额，我和王生菊代表文学社参加了春游。在娘娘山的取景处，王生菊和我偎依着祁老师合影留念，小小的照片，我一直珍藏至今。祁老师向来和善可亲，可他也有金刚怒目之时。那次课上讲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当介绍到爱国学生被反动政府虐杀的情景时，有个别男生在下面偷笑。见状，祁老师勃然大怒，厉声喝问：革命青年遇害，你们竟然发笑，这像话吗？说话时，祁老师面孔赤红，眉毛微微抖动。那是我唯一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高三时我转班学了文科，和祁老师接触少了，但见面时，他依然微笑着颔首示意。离开原来的班，主要是出于高考的考虑，但对欣赏厚爱我的祁老师，始终含有隐隐的愧疚。如愿考取了师范院校的中文系，毕业回到小学任教，愧疚非但没有减轻，另一件事情，却让我的愧疚感更强了。2002年，我成为一名小学教师，祁老师已经到龄退休。我们会偶然碰到。木讷的我只是惯常的寒暄，不知道有更多亲热的表示。有一次，语文教材课后题中有一道题意思很难懂。见到祁老师后讨教，他看了不敢肯定，答应回去帮我查查。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我宿舍门。睡眼惺忪地开门，外面站着风尘仆仆的祁老师！他连夜查阅资料，搞清了意思，一大早赶来，是害怕我上课时要用。少不更事的我，竟然这样对祁老师说，昨天下午我已经在图书馆查到了。闻言，祁老师略带埋怨地说：唉，你这娃，查到也不告我一声，让我急着赶来……祁老师没喝一口水，没有坐一下，就匆匆地回去了。记忆里，那应该算是最后一次和祁老师会面。教书三年后，我到省城进修，一去经年。人事纷纭里，和祁老师断了音讯。已经到乡镇任职的老同学王生菊告诉我，一次在教委门口碰见祁老师，老人家看上去身体不大好。后来，传来了祁老师去世的消息，具体的时间同学都说不清楚。震惊之余，我深深地自责：是什么事情让我如此忙碌，竟然和敬爱的祁老师失去联系多年？对我一直关爱有加的祁老师，什么时间离开人世都搞不清楚，我这样的学生算是合格的吗？是祁老师，点燃了我心头最初的文学火种；是祁老师，让我感受到人间真挚的师生情。畅游写作之海，尽享文学魅力，祁老师就是那古渡口默默的艄公。明天农历七月十五，是传统意义上祭祀亡灵的日子。此时此刻，在写作上小有进益的我，遥望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祁老师，却理屈词穷。树欲静而风不止。来不及奉上一份孝心和谢意，祁老师就不辞而别。老师，怀念的文字呈上，权充我菲薄的礼品，还望你能笑纳。老师呵，我多想，再一次看到你那慈祥温和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