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祝福
元旦喝喜酒，新郎是我的堂弟。虽然从血亲上来讲，他和我的关系很近。可惜人世浮萍，聚少离多，早就走得很远了。回想起来，1995年一次，1999年一次，2000年一次，2004年一次。最近的十二年里，我和他也就见了四次面。四次都是家族聚会吃饭，见了面也就寒暄几句，泛泛交谈。
不过亲戚总归是亲戚，走得再远。到时候总有一种看不到的力量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昨天，就是这样一个“到时候”。
婚礼被安排在延安路一个会所里，环境很好。我是下午四点多到的。照例上前向一个个先到的亲戚长辈打招呼问候。大约六点钟，司仪登台请出伴郎伴娘和新郎新娘，我们大家入席观礼。司仪是婚庆公司的专职人士，男性，三十左右的年纪，普通话的水平据我估计考个二等乙级也够戗。
这位司仪语速不慢，内容更“猛”，小错不断。轮到新娘赠送手中鲜花的环节，他的介绍张口就来：“各位来宾，新娘手中的鲜花是被上帝下了魔咒的，谁得到它就会是下个幸福的新娘。”这位老兄公然把上帝的祝福归类于“魔咒”，神魔不分，罪过啊罪过。
一个比较特别的节目，是工作人员给十几桌的客人每人发了张小卡片，要求来宾在卡片上给新人写上几句祝福的话，然后写上姓名和手机号码以备抽奖，奖品是绒毛玩具。我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节目，觉得挺好玩的。我从来不相信绝大多数抽奖活动的公正性，对着旁边我堂妹三岁的小女儿说：“Vicky,你看这次舅舅给你挣个绒毛玩具玩。”
过了一会儿，大家写好的卡被统一收上去。果然在司仪念了几张“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祝福语之后，他们“抽到了”我的卡片。
司仪终于看到了千篇1律之外的卡片，有点兴奋过度。先是大力夸赞了我的字体笔力。然后又张口就来地，生猛地，读了起来：“来宾瑞为新人送上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愿，愿天下有情人终，终成眷属’，下联是‘是前，前生注定，事莫，错的姻缘’”。天，这是司仪不是跟我有过节，就是和新郎新娘结了梁子。好好的一副对联，被他念成这个鸟样。读破句还不算，还“错的姻缘”。他这是跟谁过不去啊，难道我刚刚在肚子里暗暗挑他“魔咒”的刺，被他用“魔力”听到了，现在挟私报复？
读完这个对联，大家也正莫名其妙中，他在台上大叫我的名字，让我上台领奖。我想躲都躲不了。上得台来，司仪老兄，笑嘻嘻地咧着他那生猛无比的大口，对我说：“既然你文才这么好，我不会轻易放过你。请你对我们新人说几句话。”申冤的机会来了。我苦笑着接过话筒，对着新人，对着大家：“刚才司仪读的那对联有点问题，我来给大家重读一遍，上联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下联是：是前生注定事莫错姻缘。是让人们珍惜缘分，不要错过姻缘。我弟弟和我弟妹没有错过他们的好姻缘，我祝福他们。”
因为这对新人是在北京读大学的时候相识相恋的，所以司仪说要写上祝福的时候，我想起了北京一个月下老人庙里的这副对联。这是一副集句联，上下句分别出自王实甫《西厢记》和高则诚《琵琶记》，两位大才子的手笔。那个地方我其实没去过，是读李敖《北京法源寺》得知的。新郎是上海的，新娘是大连的，天南海北地走到了一起，说起来还真是“前生注定姻缘”的感觉。以北京庙里的对联，祝福这对北京相恋的新人。我本来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甚至还想趁着上台领奖，顺便介绍几句对联的典故，借机打趣一下新人，问问他们在北京定情之所和定情之语。可惜这一切，想法，统统被司仪“不着四六”的朗诵给打消了兴致。
我拿着绒毛玩具熊，称谢下台。留着那位生猛司仪继续在台上断章取义地读着别人卡片上千篇1律的祝福。迎面我的小外甥女Vicky张着小手对我笑着过来。今天早些时候刚见面，因为有些陌生，她妈妈让她亲我，她还有些含羞勉强。这回我把玩具往她手里一送，小姑娘笑靥如花，滴答着鼻涕口水，叭叭叭抱着我照着脸上就是三口。之后的整个晚上，我在她那里享受的是绝对独一无二的VIP待遇，每回我要抱她亲她，总是笑脸以对，想怎么亲就怎么亲，随便：）
瑞 20080102 中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