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之下不太平
王琰
《太平风物》,在这么和谐的名字下,里边的内容却是直面现实惨淡的人生,证明的也是中国人传统中超强的稳定部分。
每一篇的开头都会介绍一种农具,它自古以来的用途,然后的小说里,这种工具会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一些角色,但不变的主题是,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农具远离了自己的用途,成了其他工具。比如,割草的镰刀,割了村主任的头;石磨用来作为对逃跑的妇女的惩罚;铁锨成了民俗表演的工具。
大多数篇章都是有情节的,多从故事的一个高潮处开始写起,平静地走向结局。比如耕牛一篇,讲一个农民为了躲避口蹄疫下对牛的全体处死而带着自己的牛逃往废弃的窑洞,前边描述了很多短暂的美好,比如给牛割草时的欢快和青草新鲜的味道,比如人与牛安然入眠时的恬静,然后写到,在恬静中,经不起风雨的破窑洞轰然倒塌,世间再无人知道这一牛一人的下落。
后来看着看着就有经验可循了,前边情节越美好越快乐就越揪心,总觉得似乎能看到这个短短的短篇马上就会到来的悲剧收场。果然一一应验。
只有一篇是例外,扁担,讲一个木匠在城里打工时被车撞了,下身截肢,他依靠自己的力量带着残废的身体一路从北京用双手走回家。故事的开篇是他在走了一百多天以后终于走到了只差一座山坡就能到家的地方,然后回述。我很担心结局,很担心在结尾的时候说他在这么艰辛以后还是没有希望地死掉了。幸好,结局就停留在了他爬上山坡的一瞬间,他遥望着村口熟悉的树喃喃自语,我可以死了,可以死了。幸好到此为止,已经很残忍了。
这是一本残忍的书,农具这个东西,代表着一个旧时代远去的背影,里边有太多的心酸和无奈。农具的改变也许改变了农民的生活,但有些本质的东西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中国人的活着总是一种悲壮的存在,余华曾说过“活着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人们的责任。”忍受,忍受生活赋予的快乐和痛苦、幸福和不幸、悲伤和高兴以及兴奋和无奈等等……哪怕生命里难得的温情将被一次次死亡撕扯得粉碎,也要坚强的忍受。忍受中产生悲怆,产生慈悲但当下的忍受何时是个尽头却没有人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