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水浒人物之：牛二
夏建宏
在水浒第十一回“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中，杨志散尽金银，得以谋求面见高俅，试图补殿司府制使一职，遭到高俅“义正严词”的数落和拒绝后，心灰意冷。为筹盘缠，他在天汉州桥闹市里变卖祖传宝刀，遇到了“黑凛凛一条大汉”即牛二。
牛二是以半醉的艺术形象，“一步一颠撞将来”的。好一个撞字，将牛二身上的霸气、痞气显露无遗，暗中向人们传递了这样的信息，“我的地盘，我怕谁？”。所以当牛二一登场，当地百姓就避之若浼。紧接着，施耐庵立马向读者介绍道：“却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
在这里，出现了两个疑问：
1．既然是有名的破落户泼皮，为什么牛二身边没有其他街头小混混，与他在一起耀武扬威？
2．为什么牛二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却治他不下？
要释去心头的疑团，我们要知道什么是破落户泼皮？复杂点说是四处游荡、耍无赖的原来名门望族败落人家子弟，简单来讲就是有点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的流氓地痞。
假定牛二作为一个牛高马大，有点头脑，甚为巧辩，知晓法律常识，蛮横的名门望族之后，对于这两个疑问自然就好解释了。一是，牛二不屑与一般的小混混为伍，单打独干，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朋友，不择食，其犯罪行为还没有像王伦那样，走向团伙化；二是，牛二每次犯事，切入的角度很合理，智能化程度很高，即便是官府拿他，也落个“证据不足，当庭释放。”
对于第一个问题的解释，大多数人都会认同。对于第二个问题的解释为何有此一说呢？
牛二索要杨志祖传宝刀的整个过程便是很好的证明。牛二半醉，但很清醒，办起事情来，还是很有章法和道理的。首先，他挑的欺负对象是一个生人，一个平常没有见到过的外地人；其次，他问了杨志卖刀的价格；再次，他问了杨志高价卖刀的理由。
也许对于牛二来说，刚开始只是瞧到杨志见他不躲避、不害怕，想吓唬这个“外地佬”，给他一点颜色，抖抖威风而已。
“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牛二道：‘怎地唤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可见，牛二对于当地刀具的行情是相当清楚的，像杨志手中这样的一把普通刀具，顶多值三十文钱。他之所以要杨志说出称为宝刀的理由，无非是想“打假”，要杨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揣测牛二当时的心理：你说是宝刀，你就拿出证据来。你若拿证据不出来，便是骗子。既然是骗子，我就有好讹诈你。即便是讹诈不成功，闹到官府去，我也可以打着正当的幌子，法外开溜。
事情也是这样逐步发展的，在“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吹毛得过”一一验证后，牛二凭空损失了二十文，还受到围观的人起哄、嘲笑。平素骄横惯了的牛二觉得颜面扫地，同时，他也打定主意，强夺杨志手中的宝刀。坚持要杨志验证第三条“杀人刀上没血。”他根据平时的经验，吃定杨志不敢杀人。牛二拒绝杨志杀狗的提议后，要杨志杀他，以证明“杀人刀上没血。”在杨志推脱后，他又吃定杨志是个胆小之人，便舍身强夺。
“善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这也许是牛二多年来悟出的行为准则。可他对自己行为后果的预计，都是基于假设的基础上。牛二并不了解眼前这个外乡人的底细和本事，把杨志看成了普通商贩。
杨志一身本事，委屈求官不成，交的朋友也是认钱不认人，本身就受了一肚子的气。他本想借卖祖传宝刀，结识东京的英雄好汉或大户人家。却不料，出了牛二这个泼皮。难道不成，在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要受你——牛二的气？要不然，杨志怎么会对牛二说：“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呢？他无非是想告诉牛二，你不要招惹我，小心老子杀人。偏偏牛二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牛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被气昏头的杨志三刀搠死了。
没毛大虫，有什么潜台词？就是不长毛的畜生。从牛儿被杨志杀死后，老百姓叫好，官府也长嘘了一口气。看出，牛二在京城招惹的民愤很大，早就死有余辜。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牛二不饮酒或杨志只是将他打翻在地，这场闹剧又该如何收场？
正是：酒后莫滋事，恶从胆边生。痴汉不饶人，饶人非痴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