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被尖子生迷惑
文/张婷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浅显的道理，但很少有人能真正体会，尤其是当别人成功而自己失败时。每个班里大概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尖子生：平时不见他怎么用功，成绩却高得吓人。一次也就算了，但不论有多少场考试人家都是雷打不动地优秀，而我们不管有多么努力不管付出多少心血成绩依旧平平，时间久了，嫉妒和抱怨也一点点地滋长：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努力了却得不到回报？还有更可怕的想法：他们的成绩肯定有猫腻。
我也曾经天真地把那些尖子生当做天才来仰慕，固执地认为人家天生就是学习的料自己再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人家的优秀似乎是一种习惯，而自己的平庸都是命运的安排。 但当自己走完这些路才懂得：表面有多绚烂，背后就有多残酷。
这是那个考进华师大的朋友教给我的。而我，却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真正明白。
她属于那种别人玩她跟着玩别人学习她还在玩的类型，每次考试前我们都猜测：她这次肯定完了。但成绩一下来第一还是她。于是很多同学都有意无意地开始模仿她：明明自己在思考着数学题看她在做英语也非要在这个时候换过来，她看什么参考书自己也去买她不听课自己也不听课，她开始超前做题自己也不甘落后，甚至她玩自己也玩„„一句话：一切都向她看齐总该可以了吧。
可事与愿违，结果比原先还糟糕。
这都是注定的。因为那些人模仿的不过是一些表皮。试问一个人的思想、野心、意志、背后的努力能用表面现象来衡量吗？在班里她确实不像个好学生，上课不听课，数学课看柯南，语文课看小说，政治课看报纸，下课疯玩，晚自习塞着耳机一直到放学，偶尔还逃课。大家几乎默认：她不努力照样可以拿到好成绩，而我们都是笨蛋，学死过去都考不过她。 和她相处的时间多了渐渐地发现一切都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高三刚开学，上一届的光荣榜贴出来了，她指着华东师范大学说：“来年，它旁边的名字就是我。”一旁的我接过话茬：“来年，我就可以在武大漫步。”也许是年少轻狂也许是心高气傲但更多的也许是自不量力。
第一次月考，她离华师大很远，我离武大也很远。我在班里哭得稀里哗啦，她倒是很平静，不断地安慰我。
事后，我和她依旧在讨厌的英语课上发发牢骚、评论评论英语老师。
某天班主任突发奇想弄来一个条幅让我们把理想中的大学写上去挂在黑板上方，我用力地描出了武汉大学四个字，但心里留下的痕迹却很轻。她很低调，写了三个字母：HSD，连署名都没有。当时我还笑她怎么这么没自信。
没想到第二次她拿了个第一，我还在原地踏步。思前想后，我找不出她哪一点比我强，只有告诉自己这一次是她走运。
谁知此后她一发不可收拾，几次模拟考都稳居第一。我想不出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努力。隐隐的不公平感在我心里滋生。
我变得很愤青，觉得自己的努力就是徒劳，动不动就抱怨这个世界多么不公平，越来越不相信付出自有回报这句鬼话。
也许是同病相怜，我和那几个平时很努力但成绩平平的同学走得越来越近。物以类聚，当我向他们抱怨世道太黑老天无眼时，他们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到“知己啊知己。”
一群愤青聚在了一起，除了怨天尤人还经常在班里煽风点火：她是天才，我们没法和她比。这句话得到了很多同学的响应，尤其是那些曾经模仿过她的。
我渐渐地在“自我安慰”的环境中沦陷。成绩没有起色怨气倒增加了不少。武大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点一点地从脑海中脱离直至消失。
五月模考，我“如愿以偿”地不再原地踏步，因为连维持现状的资格都没有了。
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前功尽弃。全身的无力感让我连说出“不公平”三个字的勇气都没有。两天没有去上课，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重新走进了教室。迎面而来的是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没有理她。
她把我叫出去。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第一次放下偏见面对面地交谈。
那天阳光很好，她的语气很轻。
她说高二暑假她是在数学题海中度过的，下狠心在外面租了间房子，炎热的天气，没有空调，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她挑灯夜战，挥汗如雨，越是苦她越觉得悲壮，那么她越是不能哭不能认输。一个月的时间，一本厚厚的数学习题从头至尾做了两遍，一题不漏，几本教材从头至尾看了不下三遍，什么类型的题没见过。当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说她是数学天才时她感到的只是悲哀。
她说第一次月考失败把她打击得接近崩溃，但她不在班里哭，懦弱给谁看？把自己的心变死，就感觉不到失败的痛，自己默默地坚强着承受着，然后加倍地努力下次考试加倍地补回来。慢慢地，心底藏匿的恐惧便化为前进的动力。
她说她讨厌英语，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强迫自己学英语，“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是如果没兴趣那高考岂不是要完了？讨厌它，有本事就学好它。否则，你没资格骂。
她说她的华师大梦想，从那天看光荣榜时就刻在了她心里，从没改变过。但她不张扬。心累了就看看横幅上的三个字母：HSD，内心所有的软弱便一扫而光。
她说那些只会羡慕别人辱骂命运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努力，只有真正付出过的人才会懂得优秀背后隐藏着什么。一路顺风，不过是表象，究竟拐了多少弯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汗谁又能知道。
她在天台上一直坐着、说着，我恍若在梦中，什么都没说，只觉得无地自容。
看看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幼稚好可笑，空怀着一身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自以为是，然后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不断地嫉妒别人埋怨老天。
我以为我很努力，我是真的努力了吗？只不过是在装成很努力的样子。蒙蔽了别人的眼睛也欺骗了自己。
我以为高三的世界里只有我最痛苦，跟她相比，我的那些小忧伤小苦恼真的太矫情，受了一点伤就郑重得不得了，以为自己是英雄。
我以为我的努力和回报永远不成比例，不过是想用口头上的努力和自信来掩盖心虚和自卑。 我是真不知道她一直在拼命吗？她那天写HSD三个字母足足用了一分钟，笔触很轻眼神却很坚定；数学课不听是因为老师教的内容她已经烂熟于心还不如看看柯南锻炼一下思维能力；她晚上塞着耳机不是在欣赏音乐只是为了躲避周围的噪音；偶尔的逃课是因为太疲倦了根本看不进去还不如好好地休息，疲惫不堪地做题等于虚度年华。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是在逃避，在安慰自己。我们都在安慰自己。我们嘴里吼着“不公平”，内心其实在骂自己不争气。
可笑的是，借口多了，连自己都会被蒙蔽。她的微笑和优秀让我们误以为她前进的道路布满鲜花，近看才知道，那是荆棘。而她，满身伤痕。
没有天才，只有努力的疯子。只是明白得太晚。
高考后，她去了华师大，而我，低着头走进了复读班。清楚地记得她来拿录取通知书那天，一直都盯着鸡窝头穿得毫不讲究的她梳了整齐的短发换上了时尚可爱的连衣裙，手里拿着红红的通知书嘻嘻哈哈地和同学在学校大门口说笑，刚从书店出来抱着一大堆复习资料的我看到她时，偷偷地从旁边绕过去迅速地逃离，除了狼狈什么都不剩。
我很清楚，那张通知书沾了多少眼泪浸透了多少多少次汗水承受住了多少次失败的打击，华师大，三个字，熬去了她多少个日日夜夜，华师大，三个字，她在心底默念了多少回。但我
们看到的还是平时她自信的笑容和满身的光环，背后的辛酸和挣扎，谁也没有在意。
一年的时间，我的目标从重点到二本再到什么都没有，我也会记得那天她拉着我去看光荣榜，她指着华师大一脸认真地说：“下一年，旁边的这个名字就是我的。”我的梦想呢，不断地被吞噬被消磨，终于等到激情不再、勇气不再甚至连原先的自己都不再的那一刻才衍生出后悔与自责，哭泣都已经无能为力。
我一直安慰自己：我比她努力。但潜意识里，我却很害怕很害怕，因为她的霸气、坚定以及她在背后默默流下的汗水都足以让每个说她是天才的人胆战心惊。当失败已成事实，我才醒悟：别人的光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所有的抱怨和羡慕都是让自己越来越麻痹的借口，可是借口不过是失败者的避难所。成功者，不去寻找借口，只去寻找出口；成功者，眼睛盯着的不是别人装出来的表象而是暗暗地和别人在背后较量。
尖子生，多么耀眼多么光彩。但曾经那么自信、乐观、风光的她却说她死都不要再回去，因为荣耀背后的每一次哭泣每一次绝望回想起来都令她胆战心惊。
尖子生，从来都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刊 中学生百科 20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