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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康:《天潢玉牒》考论

发布时间:2020-03-02 04:42:06 来源:范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手机版

《天潢玉牒》考论

摘要:《天潢玉牒》是明代官修史书,记载了朱元璋生平重要事迹及后妃所生皇子。《天潢玉牒》今有五个不同的版本。根据绣石书堂抄本、《金声玉振集》本和《国朝典故》本《天潢玉牒》记载,长懿文太子朱标、第二子秦愍王朱樉、第三子晋恭王朱棡为诸母所生,只有第四子燕王朱棣、第五子周王朱橚是高后所生。《纪录汇编》本和《胜朝遗事》本《天潢玉牒》则认为,朱标、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均为高后所出,五子俱是嫡出。通过对两个系统《天潢玉牒》作者及成书时间的考证,可以发现《天潢玉牒》与《明太祖实录》一样,也经过朱棣两次篡改。为了证明自己继位的合法性,朱棣掩盖了自己本是庶出的事实,精心编造出生母是高后的谎言。

《天潢玉牒》是明朝永乐年间重要的历史文献,追述了明太祖朱元璋四世祖熙祖由宋至元以来事迹,以及明太祖朱元璋生平重要事迹。上世纪三十年代,明史学界发生过一次关于明成祖朱棣生母问题的讨论,著名学者傅斯年、朱希祖、吴晗、李晋华均发表文章参与讨论。他们的文章都曾引用或提及《天潢玉牒》,但对这一文献的认识却不一致。傅斯年、吴晗、李晋华认为《天潢玉牒》是永乐官修,为解缙所撰。朱希祖认为《天潢玉牒》为私人伪讬,是无名氏所造。《天潢玉牒》究竟是官修还是私记?笔者不揣浅陋,就《天潢玉牒》的版本、成书时间、作者、性质以及影响等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以为先贤拾遗补阙。

一、《天潢玉牒》的版本

笔者所见《天潢玉牒》的版本共有五种,一为嘉靖十八年秦汴绣石书堂抄本,一为嘉靖吴郡嘉趣堂刻袁褧《金声玉振集》本,一为万历刻邓士龙辑《国朝典故》本,一为万历刻沈节甫辑《纪录汇编》本,一为道光刻吴弥光辑《胜朝遗事》本。前四种皆不著撰者姓氏,只有《胜朝遗事》本《天潢玉牒》题为解缙所撰1。五种版本均有说无谱,傅斯年认为“当是《天潢玉牒》之引语”,牒谱没有流传下来。这些本子可以分为两个系统。绣石书堂抄本、《金声玉振集》本和《国朝典故》本为一个系统,《纪录汇编》本和《胜朝遗事》本为另一个系统。二者之间文本的区别在于对懿文皇太子朱标、秦愍王朱樉、晋恭王朱棡生母问题记载不同。

绣石书堂抄本、《金声玉振集》本和《国朝典故》本:

后亲子二人,今上及周王也……皇子二十四人,第四子今上、第五子周王,高后所生也。长懿文太子、第二子秦愍王、第三子晋恭王,诸母所生也。第六子楚王、第七子齐王、第八子除名潭王、第九子鲁荒王、第十子蜀王、第十二子代王、第十八子谷王、第二十二子唐王、第二十三子郢王、第二十四子伊王,皇妃所生也。第十一子湘献王、第十三子肃王、第十九子韩王、第二十子沈王,皇贵嫔所生也。第十四子辽王、第十五子庆王、第十七子岷

2王,皇贵人所生也。第十六子宁王、第二十一子安王,皇美人所生也。

《纪录汇编》本和《胜朝遗事》本: 1 笔者所见五种《天潢玉牒》,只有《胜朝遗事》本题撰者为解缙,其余均不题撰者。李晋华、傅斯年、朱希祖等人的说法均有误。详见后文。 2 绣石书堂抄本云:“后亲生三子,今上、并周王是也。”又云:“皇子二十四人,第四子今上是也,第五子周王,马皇后所生也。”由此可知,“后亲生三子”应当为“后亲生二子”,“二”为“三”所讹。秦汴绣石书堂抄本《天潢玉牒》虽然是《天潢玉牒》现存最早的本子,但根据笔者与其它本子的比校,讹误缺漏的现象很严重,绣石书堂抄本《天潢玉牒》并非善本。 后亲子五人,东宫、秦王、晋王、今上及周王也……太祖皇子二十四人。长懿文太子、第二子秦愍王、第三子晋恭王、第四子今上、第五子周王,高后所生也。诸母所生者,第六子楚王、第七子齐王、第八子除名潭王、第九子鲁荒王、第十子蜀王、第十二子代王、第十八子谷王、第二十二子唐王、第二十三子郢王、第二十四子伊王,皇妃所生也;第十一子湘献王、第十三子肃王、第十九子韩王、第二十子沈王、皇贵嫔所生也;第十四子辽王、第十五子庆王、第十七子岷王,皇贵人所生也;第十六子宁王、第二十一子安王,皇美人所生也。‛

前者认为长懿文太子朱标、第二子秦愍王朱樉、第三子晋恭王朱棡为诸母所生,只有第四子燕王朱棣、第五子周王朱橚是高后所生。后者则认为朱标、朱樉、朱棡、朱棣、朱橚俱为高后所出。1

明代学者郎瑛首先注意到《天潢玉牒》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太祖二十四子,生母五人:长懿文太子标;第二秦愍王樉,封西安;第三晋恭王,封太原;第四燕王棣,原封北平,今入继大统;第五周王橚,封开封,高后所生也„„右天潢玉牒之数人,予得于顾尚书者。今鲁府所刻玉牒,又以高后止生成祖与周王,因其不同,故录出之。”2郎瑛所得顾尚书本为“五子”本,所见鲁府玉牒为“二子”本。同是玉牒,说法矛盾,故郎瑛特加留意。

《四库全书总目》“别史史类存目”有云:“《天潢玉牒》一卷,不著撰人名氏。载明太祖历代世系,及其自微时以至即位后事。略以编年为次,凡皇后、太子、诸王谥号封爵皆详列之。书中称成祖为今上,则永乐时编也。其纪懿文太子为诸妃所生,而高皇后所生者祇成

3祖及周王二人,与史不合,盖当时谀妄之词,不足据为实录者矣。”显然,四库馆臣所见《天潢玉牒》为“二子”本,它们没有看到“五子”本。

在近现代学者中,朱希祖最早注意到《天潢玉牒》的版本差别。“观今世流传之《天潢玉牒》版本,以余见闻之隘,仅见四种,一为嘉靖间袁褧刻《金声玉振集》本,二为万历时邓士龙刻《国朝典故》本,皆不著撰人名氏,中言高后止生成祖与周王,与鲁府所刻《天潢玉牒》同。而懿文皇太子及秦愍王晋恭王则云为诸母所生。三为万历刻《纪录汇编》本,四为道光刻《胜朝遗事》本,皆题解缙撰,则云懿文太子、秦王、晋王、今上、周王,皆高后所生,与郎瑛所得顾尚书本又同。”4根据朱希祖的说法,《纪录汇编》本《天潢玉牒》题解缙为撰者,但笔者检万历刻《纪录汇编》本《天潢玉牒》,却不题撰者,疑朱氏失检。

陈学霖也注意到《天潢玉牒》的不同记载,“较早的一种本子说马皇后只生了两个儿子:朱棣和朱橚;另一种本子说她生了五个儿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棣和朱橚。不论是哪一种本子都有证据表明,永乐帝是他父亲的嫡妻所生。”相关注释指出:“《天潢玉牒》的‘二子’本保存于下面两种材料:《金声玉振集》,袁褧辑和《国朝典故》版。‘五子’说的本子由下面两种材料流传下来:《纪录汇编》,沈节甫编和《胜朝遗事》,吴弥光编。”5

傅斯年、吴晗、李晋华等人均没有意识到《天潢玉牒》存在着不同的版本,他们的文章引用的本子为“五子’本,即《纪录汇编》本或《胜朝遗事》本。李晋华《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一文引用《天潢玉牒》出现了矛盾,《汇证》实际上引用的是《纪录汇编》本或《胜朝遗事》本,自注却说引用的是《国朝典故》本。6显然,李晋华认为几个版本《天潢玉牒》内容并没有多大差别。他没有仔细考察《天潢玉牒》的不同版本,也没有查阅《国朝典故》本《天潢玉牒》。

1 为行文方便,下文简称绣石书堂抄本、《金声玉振集》本和《国朝典故》本为“二子”本,《纪录汇编》本和《胜朝遗事》本为“五子”本。 2 郎瑛:《七修类稿》卷十,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105页。 3 《四库全书总目》卷五十,别史类存目。 4 朱希祖:《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原载《东方杂志》第33卷第12号(1936年),收入周文玖选编:《朱希祖文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83页。 5 牟复礼、崔瑞德编:《剑桥中国明代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240页。 6 李晋华:《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载《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本第一分,第56页。

二、《天潢玉牒》的成书时间

《明实录》没有关于《天潢玉牒》成书时间及撰修人员的记载。吴晗、李晋华、傅斯年认为《天潢玉牒》的作者是解缙,因为他们见到《胜朝遗事》本《天潢玉牒》题为解缙撰。朱希祖对此表示怀疑,他认为“二子”本《天潢玉牒》不著撰人姓名,非解缙所撰,“五子”本《天潢玉牒》虽题为解缙撰,但实际上乃后人冒题。朱希祖否定《天潢玉牒》为永乐官修,认定二个系统的《天潢玉牒》均为无名氏私撰。朱说详见后文。

如前所引,据《天潢玉牒》所载,朱元璋有二十四子。而根据郑晓《皇明同姓诸王表传》、《明史·诸王传》的记载,朱元璋有二十六子。《天潢玉牒》未载赵王杞与皇子楠。赵王杞是太祖第九子,封藩未之国而殇,二十六子楠未满月而殇,故《天潢玉牒》不载。据此,朱希祖认为郑晓和《明史》纂修官见到了真正的宗人府《玉牒》,《天潢玉牒》二十四子的说法是无根之语。他说:“《玉牒》凡皇子皆全载,太祖二十六子,郑氏《表传》、《明史·诸王传》之本于《玉牒》者,皆无遗漏,而《天潢玉牒》,则仅载二十四子,赵王及皇子楠皆不载,天子玉牒与臣民家谱同,生子虽殇,亦须载于谱牒,则《天潢玉牒》与宗人府所掌《玉牒》又异传,何可混而为一书耶。”他认为《天潢玉牒》非宗人府皇家《玉牒》。

然而,有一条材料可以证明二十四子之说很早就得到了皇家认可。朱棣所撰《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有这样一段记载:

皇子,男二十有四,女十四。男:懿文皇太子标,秦愍王樉,晋恭王棡,予小子棣,自燕入继大统,周王橚,楚王桢,庶人榑,潭王梓,鲁荒王檀,蜀王椿,湘献王柏,代王桂,肃王楧,辽王植,庆王[木旃],宁王权,岷王楩,谷王橞,韩宪王松,沈王模,安王楹,唐

1王桱,郢王楝,伊王[木彝]。 《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撰成于永乐十一年九月十八日。朱棣御制碑文采用了二十四子的说法。《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与《天潢玉牒》显然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也反证了《天潢玉牒》的官修性质,朱希祖的推测有误。

与《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相比,《天潢玉牒》成书时间更早。《天潢玉牒》于生者称其藩号,于死者则加其谥号。太子朱标死于洪武二十五年,称懿文太子。二子朱樉死于洪武二十八年,称秦愍王。三子朱棡死于洪武三十一年,称晋恭王。九子朱檀死于洪武二十二年,称鲁荒王。十一子朱柏死于建文初,谥戾,永乐初改谥献,《天潢玉牒》称湘献王。八子朱梓死于洪武二十三年,未谥,无子国除,故称除名潭王。《天潢玉牒》成书时,其余诸子皆在人世,故无谥可称。根据这一书法,可考证出《天潢玉牒》成书的大致年代。

《天潢玉牒》称朱元璋的七子朱榑为齐王,而不称庶人榑,说明《天潢玉牒》撰成时齐王朱榑还没有被再次废为庶人。《明史·诸王传一》记载了齐王朱榑初次被废、复位、再次被废的经过:

齐王榑,太祖第七子……榑数历塞上,以武略自喜,然性凶暴,多行不法。建文初,有告变者。召至京,废为庶人,与周王同禁锢。燕兵入金川门,急遣兵护二王。二王卒不知所以,大怖,伏地哭。已知之,乃大喜。成祖令王齐如故,榑益骄纵。帝与书召来朝,面谕王无忘患难时。榑不悛,阴畜刺客,招异人术士为咒诅,辄用护卫兵守青州城,并城筑苑墙断往来,守吏不得登城夜巡。李拱、曾名深等上急变,榑拘匿以灭口。永乐三年诏索拱,谕榑改过。是时,周王橚亦中浮言,上书谢罪,帝封其书示榑。明年五月来朝,廷臣劾榑罪。榑厉声曰:‚奸臣喋喋,又欲效建文时耶!会尽斩此辈。‛帝闻之不怿,留之京邸。削官属护卫,诛指挥柴直等,尽出榑系囚及所造不法器械。群臣请罪教授叶垣等,帝曰:‚王性凶悖,朕温诏开谕至六七,犹不悟,教授辈如王何!垣等先自归发其事,可勿问。‛榑既被留,益有 1 朱棣:《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载《明孝陵》附录一,文物出版社1981年。 怨言。是年八月,召其子至京师,并废为庶人。

齐王榑再次被废为庶人的事发生在永乐四年八月,由此可以推测《天潢玉牒》成书一定在永乐四年八月之前。

《天潢玉牒》称十九子朱松为韩王,而不称谥韩宪王,说明《天潢玉牒》成书于韩王松死亡之前。《明史·诸王传三》载:

韩宪王松,太祖第二十子。洪武二十四年封国开原。性英敏,通古今,恭谨无过。永乐五年薨。2

韩王朱松死于永乐五年,据此可以推断《天潢玉牒》成书于永乐五年之前。比较二者,《天潢玉牒》成书于永乐四年八月之前更为精确一些。

又,《天潢玉牒》称朱棣为今上,故其成书当在朱棣称帝之后,即建文四年六月以后。 《天潢玉牒》称长子朱标为懿文太子,而非孝康皇帝,说明《天潢玉牒》成书于改谥之后。《明太宗实录》载:

(洪武三十五年夏六月)戊寅,遣安王楹祭告懿文太子,迁其主於陵园。盖建文初尊谥懿文为孝康皇帝,庙号兴宗,升祭於太庙。至是,礼官言:‚考之古典,於礼未安。‛遂命以

3主臵陵园,仍旧谥号曰‚懿文皇太子‛,岁时致祭如常仪。

洪武三十五年即建文四年。燕王朱棣继位后不久,去掉皇太子朱标的孝康皇帝谥号,恢复他原来懿文皇太子的谥号。此亦可以证明《天潢玉牒》成书于建文四年六月之后。

《天潢玉牒》称十一子朱柏为湘献王,而不称湘戾王,说明《天潢玉牒》成书于改谥之后。《明史·诸王传三》载:

湘献王柏,太祖第十二子。洪武十一年封。十八年就籓荆州。性嗜学,读书每至夜分。开景元阁,招纳俊乂,日事校仇,志在经国。喜谈兵,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三十年五月,同楚王桢讨古州蛮,每出入,缥囊载书以随,遇山水胜境,辄徘徊终日。尤善道家言,自号紫虚子。建文初,有告柏反者,帝遣使即讯。柏惧,无以自明,阖宫焚死。谥

4曰戾。王无子,封除。永乐初,改谥献,臵祠官守其园。

朱柏因建文帝削藩被逼自焚,建文帝恶之,谥之曰戾。靖难后,成祖悯之,改谥曰献,以示褒奖。《明史》认为改谥时间在永乐初,有误。根据《明太宗实录》的记载,“(洪武三十五年七月)丙戌,改谥故湘王曰献,妃吴氏曰献妃,遣官齎谥册及宝祭于荆州坟园”5,改谥准确时间应当在建文四年七月丙戌。因此,《天潢玉牒》肯定成书于建文四年七月之后。

通过以上考证,可以确定“二子”本和“五子”本《天潢玉牒》大致成书于建文四年七月至永乐四年八月之间。

三、《天潢玉牒》的作者

《天潢玉牒》之前明代皇家已有宗人府所修玉牒。郑晓《今言》云:“洪武三年,置太宗正院,正一品。二十三年,改为宗人府,以秦王为宗人令,晋王、燕王左右宗政,周王、

6楚王左右宗人。掌皇九族六亲之属籍,以时修其玉牒,书子女适庶名封生卒婚嫁谥葬。”《明史·职官志一》关于“宗人府”的记载与《今言》略同。由此可见,明初宗人府掌玉牒纂修之事。建文朝曾修《太祖实录》,玉牒可能同时纂修。《天潢玉牒》当是在宗人府所修玉牒或建文帝敕修玉牒的基础上形成的。 1

21 《明史》卷一一六。

《明史》卷一一八。 3 《明太宗实录》卷九下,洪武三十五年六月戊寅。 4 《明史》卷一一七。 5 《明太宗实录》卷十上,洪武三十五年七月丙戌。 6 郑晓:《今言》卷二,一百二十三条,中华书局1997年,第72页。 关于《天潢玉牒》作者是谁的问题,学术界存在着不同看法。 吴晗、傅斯年、李晋华等人认为《天潢玉牒》的作者是解缙。“今所见《天潢玉牒》在《国朝典故》,《纪录汇编》,《金声玉振集》中者,题解缙撰,有说无谱,当是《天潢玉牒》之引语。解缙正为永乐初再修《太祖实录》时受命当官之人,故今所见《天潢玉牒》当与再修《太祖实录》同。”1傅说有误。今检《天潢玉牒》五种版本,只有《胜朝遗事》本著明撰者为解缙,其余四种版本皆不题撰者。傅斯年据此认为《天潢玉牒》的撰者是解缙,遭到了朱希祖的反驳。

朱希祖认为《天潢玉牒》为无名氏所作。他注意到《天潢玉牒》存在“二子”本和“五子”本的差别,“由前数本言之,则非解缙撰,亦非成祖第一次所伪造之《玉牒》,据以修改再修之明《太祖实录》者。由后数本言之,则撰人解缙,乃后人所冒题。”2

那么,解缙和《天潢玉牒》到底有没有关系呢?笔者认为,解缙应该是《天潢玉牒》的主要纂修者之一。

首先,从解缙的身份来讲,具备纂修《天潢玉牒》的条件。明成祖即位后,擢解缙为翰林侍读学士。永乐二年,又将他提拔为翰林学士。明制,翰林学士“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凡经筵日讲,纂修实录、玉牒、史志诸书,编纂六曹章奏,皆奉敕而统承之。”3身为翰林学士,解缙有奉敕纂修玉牒的职责。

其次,从永乐初期官方纂修活动来看,解缙多参与其事,且身居要职。靖难后,成祖重修《太祖实录》,解缙为总裁官。4敕修《古今列女传》,解缙为总裁官。5编纂《永乐大典》,解缙为总裁,以总其成。6编辑《文华宝鉴》,解缙亦是主要的纂修官。7据此推测解缙是《天潢玉牒》纂修者,可以说得过去。

最后,从解缙的生平活动来看,他有纂修、改修《天潢玉牒》的时间和空间。前文已证明“二子本”和“五子”本《天潢玉牒》成书于建文四年六月至永乐四年八月之间。解缙恰恰在这段时间担任翰林院的重要官职。“成祖入京师,擢侍读„„寻进侍读学士,奉命总裁《太祖实录》及《列女传》„„永乐二年,皇太子立,进缙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8直到永乐五年二月,解缙坐廷试读卷不公,才由翰林学士被贬为广西布政司参议。9在此期间,解缙是纂修《天潢玉牒》的不二人选。

总之,《天潢玉牒》所记太祖事迹及皇家世系事关重大,其成书又正值朱棣继统的政治敏感时期,非成祖授意,私家断不敢轻易为之。由是观之,《胜朝遗事》本《天潢玉牒》题为解缙所撰必有所本,朱希祖关于《天潢玉牒》作者和性质的推测不确。

四、两种《天潢玉牒》成书的次序问题

“二子”本和“五子”本《天潢玉牒》俱成书于建文四年七月至永乐四年八月之间,那么二者孰先孰后呢?

朱希祖认为“二子”本在前,“五子”本在后。“撰《天潢玉牒》者(“二子”本),为绝 1 傅斯年:《跋〈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并答朱希祖先生》,载《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本第一分,第83—84页。 2 朱希祖:《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原载《东方杂志》第33卷第12号(1936年),收入周文玖选编:《朱希祖文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84页。 3 《明史》卷七三。 4 《明太宗实录》卷二一,永乐元年六月辛酉。 5 《明太宗实录》卷二六,永乐元年十二月甲戌朔。 6 《明太宗实录》卷三六,永乐二年十一月丁巳。 7 《明太宗实录》卷三十,永乐二年四月甲申。亦可参见李晋华:《明代敕撰书考》,燕京大学图书馆引得处1932年,第26—31页。 8 《明史》卷一四七。 9 《明太祖实录》卷,永乐五年二月庚寅。又见《明史》卷一四七。 无常识之人,欲以媚成祖,而成祖未必见此书,故得不加禁绝,流传于后也”1。“五子”本本的出现,“必在嘉靖季年,始改五人同母高后,此为后人所改,其时成祖崩已久矣。”2朱希祖对《天潢玉牒》缺乏充分的考证,故有“五子”本成书嘉靖末年的看法。

王崇武认为“五子”本在前,“二子”本在后。“《纪录汇编》本《胜朝遗事》本《玉牒》皆言高后生懿文太子及秦晋燕周四王,《金声玉振集》本及《国朝典故》本《玉牒》谓高后止生燕周二王。疑五子同母说在前,后人阿谀成祖,始改懿文秦晋为庶出。”3王崇武的看法法停留在怀疑阶段,没有展开详细论证。

陈学霖认为“二子”本早于“五子”本,也没有进行具体说明。

想要搞清楚“二子”本和“五子”本的次序问题,首先要解决“二子”说和“五子”说出现的先后问题,清代学者夏燮已有论证。《明通鉴·义例》有云:

明成祖于建文所修之《太祖实录》,一改再改,其用意在适出一事,盖懿文太子薨,则其伦序犹在秦、晋。若洪武之末,则秦、晋二王已薨,自谓伦序当立,藉以文其篡逆之名也,并引周王为五人同母者,盖燕、周本同母也。《明史》黄子澄传曰:‘周王,燕王之母弟。削周,是翦燕手足也’。此初修本之仅存者。解缙奉诏再修,尽焚原草而独存此数语者,盖缙等欲取媚成祖,遂谓懿文太子、秦、晋二王皆诸妃出,惟燕、周二王同为高后生,以证立适立长,礼之所宜。是则缙之所谓同母,乃母高后,与子澄传中同母之语词同而意异矣。缙之得罪在永乐九年,时必有谮之于成祖者,谓‘懿文庶出之语骇人听闻,修《实录》者留此罅隙以滋天下后世口实’,于是成祖并疑李景隆、茹瑺等心术不正,(语见沈氏《野获编》)。乃于九年复命姚广孝、夏原吉等为三修之役,而杨士奇等主之。因自懿文太子以下五人悉系之高后所出,遂为定本,而忘却子澄‘同母’一语,自相矛盾,未及追改,又入之《永乐实录》中,而燕、周二王之为庶生,反成铁证,是目论而不自见其睫也。夫诬太祖以易储之乱命,又诬太祖以适出之周王降为孽子,(谓令吴王为孙贵妃行慈母服,吴王后徙封周王)。成祖之

4罪,擢发难数,且以此欲盖而弥彰矣。

根据夏燮的说法,建文初修《太祖实录》记载了燕王、周王二人乃同母庶出。靖难之役后,解缙奉诏重修《太祖实录》,为了取媚成祖,遂有燕王、周王同为高后所出,懿文太子、秦、晋二王同为诸妃所出的说法。此“二子”说的由来。解缙、李景隆、茹瑺获罪之后,成祖意识到“二子”说太过赤裸,难以取信后世,故有《太祖实录》三修之事,改“二子”说为“五子”说。夏燮认为“二子”说在前,“五子”说在后。

夏燮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关于“五子”说出现时间的推测有误。夏燮认为“五子”说出现于永乐九年始三修的《太祖实录》,但是“五子”本《天潢玉牒》迟至洪武四年八月已经修成。

吴晗也认为“二子”本《天潢玉牒》早于“五子”本《天潢玉牒》。“(燕王朱棣)登极后变本加厉,率性伪造《玉牒》,惟以自己和周王为高后嫡子,明著懿文及秦晋二王俱为庶出,这一痕迹一见于郎瑛所见之《鲁府玉牒》,二见于被删改后的《明太祖实录》。稍久觉得这说不妥,再来一次修改,在三修《太祖实录》和《天潢玉牒》中明著五人同母。”5吴晗所所指的《鲁府玉牒》应该就是“二子”本《天潢玉牒》,朱希祖已有辨证。6 1 朱希祖:《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原载《东方杂志》第33卷第12号(1936年),收入周文玖选编:《朱希祖文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86页。 2 朱希祖:《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原载《东方杂志》第33卷第12号(1936年),收入周文玖选编:《朱希祖文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84页。 3 王崇武:《明本纪校注·序》,台联国风出版社1975年,第9页。 4 夏燮:《明通鉴》,卷首义例,岳麓书社1999年,第8页。 5 吴晗:《明成祖生母考》,原载《清华学报》第十卷第三期(一九三五年七月),收入《吴晗史学论著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549页。 6 朱希祖:《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原载《东方杂志》第33卷第12号(1936年),收入周文玖选编:《朱希祖文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83—284页。 笔者认为,由三修《太祖实录》“五子”说是官方最后定论,可以推断“二子”本《天潢玉牒》在前,“五子”本《天潢玉牒》后出。建文帝所纂《太祖实录》始修于建文元年,成书于建文三年,这段时间处于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期间,建文帝必然利用纂修《太祖实录》和《玉牒》的机会揭露燕周之短及燕周庶出的事实,在舆论上打击朱棣。朱棣篡位后,重修《太祖实录》及《天潢玉牒》,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以自己和周王为高后嫡出,反诬懿文太子和秦晋二王为庶出,宣扬自己继统的合法性。然而,这种诋毁显然难以取信于人。《天潢玉牒》修成后要颁之诸王宗室,“二子”说对熟悉情况的诸王宗室未免太过骇然,故有改“二子”本为“五子”本之举。《天潢玉牒》的修改更为迫切且易于为功,而《太祖实录》的修改工程浩大涉及面广,迟至永乐九年才开始进行,洪武十六年最终完成,历时七年。因此,《天潢玉牒》的“五子”说要远远早于三修《太祖实录》。

五、《天潢玉牒》对《南京太常寺志》的影响

《天潢玉牒》所记太祖诸子世系对明代官方史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五子”说成为官方的主流说法,《奉天靖难记》、《明太祖实录》、《明太宗实录》、《玉牒》均采用此说。天启年间沈若霖所编《南京太常寺志》又有太祖“无嫡子”之说,认为高皇后无子,懿文太子、秦王、晋王、燕王、周王俱为庶出。这种说法与“二子”本《天潢玉牒》有着很深的渊源。

《南京太常寺志》今已不传,但明末清初的学者多有称引。李清《三垣笔记》云: 予阅《南太常寺志》载:懿文皇太子及秦、晋二王均李妃生,成祖则碽妃生,讶之。时钱宗伯谦益有博物称,亦不能决。后以弘光元旦谒孝陵,予语谦益曰:「此事与实录、玉牒左,何征?但本志所载,东侧列妃嫔二十余,而西侧止碽妃,然否?曷不启寝殿验之?」及入视,果然,乃知李碽之言有以也。惟周王不载所出,观太祖命服养母孙妃斩衰三年,疑1即孙出。

根据李清所引《南太常寺志》,懿文太子、秦王、晋王为李妃所生,燕王为碽妃所生,周王生母失载,亦非嫡子。谈迁《枣林杂俎》、朱彝尊《〈南京太常寺志〉跋》及《静志居诗话》、潘柽章《国史考异》均引是书,所见略同2。

通过对比《枣林杂俎》所引《南京太常寺志》与《天潢玉牒》的相关记载,傅斯年认为《南京太常寺志》所记太祖诸子生母身份与《天潢玉牒》所记实出一源3。如前所述,傅氏没有见到“二子”本《天潢玉牒》,所用《天潢玉牒》为五子本。傅氏用“五子”本进行比较,二者之间差异还是十分明显的。《天潢玉牒》的说法是懿文太子、秦王、晋王、燕王、周王均为嫡子,而《南京太常寺志》的说法是五子均为庶出。

朱希祖曾略带讥讽地评价傅斯年的比较工作:“惜乎傅君所谓《皇明玉牒》,非宗人府所掌之《玉牒》,而为《纪录汇编》本、《胜朝遗事》本《天潢玉牒》,已改成五人同母高后者。若据《金声玉振集》本、《国朝典故》本《天潢玉牒》,则懿文太子及秦晋二王为诸母所生,立为一表,与《南京太常寺志》所载,更多一层相合,岂不更妙!”虽然朱氏对《天潢玉牒》性质的判断有误,但是他发现了“二子”本《天潢玉牒》与《南京太常寺志》有更多的契合之处。这一点值得肯定。

如果用“二子”本的《天潢玉牒》与《南京太常寺志》来比较,二者之间的差异更小。“二子”本认为懿文太子、秦王、晋王为诸母所生(即庶出),仅燕王、周王为高后所出。《南京太常寺志》认为懿文太子、秦王、晋王的生母为李妃,燕王生母为碽妃,周王生母不 12 李清:《三垣笔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249页。

详见李晋华:《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载《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本第一分,第58—60页。 3 详见傅斯年:《跋〈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并答朱希祖先生》,载《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本第一分,第81—83页。 详。1仅燕王、周王的生母问题存在不同说法。由是观之,《南京太常寺志》与“二子”本《天潢玉牒》的关系更为密切。

《明太祖实录》初修于建文朝,明成祖朱棣即位后,又经过两次重修。顾炎武曾敏锐地指出:“再修三修所不同者,大抵为靖难一事。”2依照朱元璋亲定祖制,只有嫡子才能继承皇位。朱棣乃碽妃所生,本为庶子,没有资格入继大统3。为了证明自己即位的合法性,朱棣反复篡改《明太祖实录》,掩盖了自己庶出的事实,把自己打扮成高后之子。“二子”本和“五子”本《天潢玉牒》的发现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成祖篡史的过程。虽然再修本《明太祖实录》早已亡佚,但是根据前文的考证——“二子”本《天潢玉牒》与再修本《明太祖实录》大概同时完成,我们仍然可以推断再修本《明太祖实录》是如何记载懿文太子、秦王、晋王以及成祖、周王的生母问题。为了掩人耳目,“二子”本《天潢玉牒》很快就被“五子”本《天潢玉牒》所代替,“五子”本《天潢玉牒》成书早于三修本《明太祖实录》,它是三修本《明太祖实录》“五子”说的依据。综之,“二子”本和“五子”本《天潢玉牒》是明成祖朱棣篡史的直接证据,值得重视。

1 除了“五子”说和“二子”说之外,明成祖朱棣又编造出高后无亲子的说法,李晋华对此作出了解释。参见李晋华:《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载《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本第一分,第76—77页。 2 顾炎武:《答汤荆岘书》,载《顾亭林诗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第51页。 3 学界对明成祖生母问题已有共识,傅斯年、吴晗、李晋华、王崇武、陈学霖等学者均认为朱棣是碽妃所生,高后所养。

作者简介:杨永康(1973— ),男,山西省芮城县人,历史学博士,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史学史及明清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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