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中的淫妇、婊子、娼妓和女汉子
《水浒》中的淫妇、婊子、娼妓和女汉子
梁发芾
《水浒传》一直被认为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不论是排列古典四大名著，五大名著还是六大名著，《水浒传》一般是赫然在列的。
水浒传被认为是一部记述、描写和讴歌英雄的赞歌。这些水浒英雄到底牛逼在什么地方？一般人认为是他们打家劫舍，杀戮贪官。不过，细细分析，水浒中浓墨重彩描写的英雄事迹中，人们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杀女人而不是杀贪官。水浒传中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贪官大恶首先就是高俅，可是直到水浒传结束，英雄们也没有能动高俅一根毫毛，甚至在捕获高俅，灭杀他只是举手之劳的时候，反而匍匐在高俅的脚下乞求他的恩典。但是他们杀女人，则杀得风声水起，虎虎生风。水浒传中的英雄们，除了那个好色之徒王英王矮虎，其他人都不懂风情，不是被女人算计欺负，就是被女人戴了绿帽子。在水浒传中，这最著名的落难英雄，上梁山不是被贪官污吏逼的，而是被女人逼的。女人才是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水浒传中的有影响的女人，可以主要分为这么几种。一种是淫妇，一种是婊子，一种是娼妓，另一种是女汉子。而淫妇、婊子和娼妓都可以总括在淫妇这个类中。
水浒传中最大名鼎鼎的淫妇是潘金莲。甚至可以说，水浒传能有今天的影响，有今天这么大的知名度，并不完全是因为它描写了一百单八好汉，而是因为它塑造了潘金莲这个让人爱恨交加的淫妇。潘金莲美貌惊人，青春觉醒，但却时乖运蹇，自己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她被张大户收纳，却又不得不转嫁给三寸丁谷树皮的侏儒武大郎。她爱上了威风凛凛的小叔子武松，却被武松严加斥骂羞辱。她遇上了情场老手西门庆，不能自拔，终于毒杀了自己的亲夫，也终于被小叔子亲手剖腹挖心。
水浒传中另一个大名鼎鼎的淫妇是潘巧云，杨雄的妻子。不知这“潘”姓人家与作者施耐庵到底结下了怎样的梁子，一本书中的两个最为臭名昭著的淫妇都姓“潘”，这肯定不是作者的无心之失，一定是有意为之。这个杨雄倒是不像武大郎那样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他不能博得女人的欢心，主要是他不懂风情，不能让如花似玉的老婆获得安全感和依赖感。被认为是色中恶鬼的久旷的老和尚裴如海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这女人的丈夫戴着绿帽子倒也没有什么，反而是这个杨雄的结拜兄弟石秀气不忿，不但把和尚给杀了，而且还把他嫂子的奸情报告给了结拜哥哥，并且设法诓骗潘巧云到深山之中，挑拨杨雄，先是杀死了潘巧云的使女迎儿，接着将潘巧云绑到树上，割下舌头，挖出五脏六腑，挂到树上。在小说中，这段描写非常的痛快淋漓。可是 ，小说中有过这么痛快淋漓的杀贪官的描写吗？大英雄石秀和杨雄有过比杀死迎儿和潘巧云更为得意的杀死贪官的英雄壮举吗？
水浒传中还有一个大大的淫妇，但是没有留下名字，只知道她姓贾，是大名鼎鼎的卢俊义的老婆。话说河北大名府著名英雄好汉卢俊义，大概平时习枪弄棒之类，冷落了自家如花似玉的老婆贾氏，结果这个老婆便同自家的管家李固勾搭上了。在古代中国的法律中，一个管家与自家女主人通奸，大概是属于严重的犯罪行为。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事做的机密，或者这个卢俊义天生就是个木头，他自己倒是和杨雄一样浑然不觉。只是到了梁山上的一帮坏分子为了拉卢俊义入伙，栽赃陷害卢俊义的时候，这贾氏与李固为了做长久的夫妻，便顺着梁山好汉设计的圈套而举报了卢俊义的通匪情事。卢俊义差点就这么完蛋了，而梁山好汉门这时候大义凛然地出面劫法场，救走了卢俊义。梁山上所谓第二条好汉的卢俊义，对于宋公明这等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肝脑涂地，对于自己出轨的妻子和管家恨入骨髓。就在梁山的聚义厅上，当着众位好汉的面，痛快淋漓地大骂之后，把贾氏和李固剖腹挖心，凌迟处死。天下第二好汉的卢俊义，除了这么杀老婆之外，还有其他痛快淋漓的英雄壮举吗？他上梁山，根本的原因是被梁山好汉陷害的 ，而直接原因，可不就是被淫妇奸夫逼迫的？
以上是水浒传中的三位著名淫妇的下场。
水浒传中还有几位婊子。婊子也是英雄好汉的对手，也让英雄好汉吃亏不小，也终于被英雄好汉给灭了。也自然把英雄好汉逼上梁山了。
说到婊子，这里需要格外强调的是 ，在无论水浒传还是其后的《金瓶梅》中，婊子一词只是对于身份的一种客观描述，基本上不含价值判断，不含道德谴责。所谓“婊子”，也叫做“表子”，是相对于“内子”而言的。在古代社会中，一个成功的男人，在家里拥有三妻四妾，这三妻四妾因为是与丈夫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是同居共财的，同居公爨的，所以叫做“内子”。而这些人还有可能在家庭之外，在屋檐之外的其他地方，养一个或几个小老婆，或情人，这样的女人，就叫做“婊子”。经商成功的男人，以及在外当官的官人，都往往拥有这样的婊子。因为这种现象被社会普遍认可和接纳，所以，有时候当着婊子的面向他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婊子”，婊子也不以为意，在《金瓶梅》中就有人当面问“你是谁家婊子”这样的情节。
在水浒传上，就有两个著名的婊子，一个是阎婆惜，一个是白秀英。
阎婆惜是水浒第一好汉宋江的婊子。宋江是一个县上的押司，不知相当于现在的什么干部。总的来说，在当时应该是一个级别很低的办事员，而不是官员。但是这个办事员也有相当的弄权机会。因为宋江一直光棍一条，也曾照顾阎婆惜母女，因此阎婆惜势利的老母亲便要让宋江把阎婆惜包养下来，作为宋江的婊子。宋江这个所谓的英雄好汉，与其他英雄好汉一样，是以为不解风情的笨汉。他包养阎婆惜既不是为了满足性欲，也不是为了装点门面，纯粹是因为他仗义疏财，喜欢交接三教九流，哪怕是没有什么权势的卖唱的娼妓一类的人物，他也同样交接，所谓“有交无类”吧。他虽然包养了阎婆惜，却总是让阎婆惜独守空房，结果冷落了如花似玉似水柔情的娇羞女子，这阎婆惜便又与另外一个叫做张三的风流少年打得火热，给宋江戴了一顶绿帽子。
以宋江这样木呐而不解风情的人，包养的婊子与他人通奸，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宋江与梁山土匪往来的书信却被阎婆惜拿获，不但索要金条而且以此敲诈勒索宋江的时候，宋江被激怒了，情急之下杀死了阎婆惜。相对而言，在杀死女人因而被逼上梁山的英雄好汉们相比，宋江杀惜相对还不是十分残忍，他慌乱之中只是割掉了阎婆惜的头，没有在阎婆惜临死之前尽情折磨她。
另外一个婊子白秀英，也是一个卖唱的女子，在街头的勾栏谋生。那时候的所谓勾栏，就是一个演出场所，娱乐场所，从事演出的演员，户籍上属于乐籍，属于城市贱民阶层。既从事演艺娱乐，也从事卖淫等皮肉生意，属于广义的娼妓。但是这个白秀英，大概姿色不错，而且在娱乐场所风光，被当地新来的知县包养，是知县的婊子。
这位戏子被县太爷包养作婊子，本来应该告别演艺事业，或者脱产当一个艺术指导者。但是他仍然抛头颅面在当地继续服务公众。当地的都头雷横一次前来欣赏演出的时候，身上没有带钱，就与白秀英的父亲争执起来。这个老汉因为女儿是县太爷的婊子，就格外有些张狂；而地方都头这种职务，大概也是一种权力不小的治安干部，平时只有跋扈的份，怎么能够被一个卖唱的妓女欺负？争执大闹 ，白秀英动用恩公县长的特权，这个其实也非常蛮横的雷横就被披枷戴锁示众。而在继续的争执中，雷横用自己的枷锁打死了白秀英。
宋江和雷横这样大名鼎鼎顶天立地的英雄汉，都吃了女人的亏，杀死了女人。杀人偿命，这是古代社会天公地道的价值观。他们两个地方干部杀了人，论律当然也应该偿命。但是他们不接受偿命的结局，却选择反上梁山。谁说他们是被贪官污吏逼上梁山的？
水浒传里的娼妓，最有代表性的应该就是李师师了。但这个娼妓不是一般人能够受用得起的，因为她是大宋皇帝的御用娼妓。按照梁山好汉的逻辑，这位“千人骑万人日”的李师师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货，但因为李师师也是皇帝的日用品，梁山好汉对她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宋江这样不善风情的草莽，也慕名两次前去私会李师师，希图通过裙带路线而将自己的心愿上达天听，弄个招安诏书，博个封侯拜将的前程。这位御用娼妓文学艺术修养非常高超，粗鄙无文的草莽英雄去嫖宿著名的文学艺术家，想来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水浒传里，除了这些淫妇婊子和娼妓之外，其他的女性基本上无足观瞻。什么母夜叉，母大虫之类，不过是杀人越货的女土匪，女汉子而已，毫无女人温柔美丽的相貌和才情。唯一有些女性气质的扈三娘，却被宋江强行包办给色鬼王矮虎，十足的献花插到牛粪上。不知作者为什么要作出这样令人反胃的安排。
水浒传本来是一部男人的小说，写的是男人的世界男人的事，其中偶然出现的女人，形象大多极为负面。这如果不是反映了真实的现实世界，那必然就是反映了作者真实的内心世界。像潘金莲、潘巧云、贾氏这样与人通奸的出轨妇女，当然即使是生活在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时代，也一定不是个别的。至于婊子和娼妓，尤其那些一面从事演艺和娱乐事业一面操皮肉生涯的女人，在中国一直不是什么新奇事，水浒传确实反应了那时候的现实世界。但一部小说中出现的女人（皇帝的娼妓除外），都是如此负面的形象，都被作者笔下热情讴歌的英雄好汉如此凶残地处决，而正面所写的女人，却只是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由此则可以看出作者施耐庵内心是如何的黑暗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