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就职演说辞看肯尼迪演说的文体风格
文体学是一门运用现代语言学理论和方法研究文体的学科。文体分析不仅能够帮助我们深入领会文本的意义,而且可以为我们挖掘文本的美学价值提供比较客观的依据(秦秀白:2002:6)。 美国总统就职演说是就职典礼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就职演说中,总统们宣布自己的施政纲领,并劝说公众接受并支持它们。就职演说影响广泛,意义深远,而且是发表在白宫新主人首次“公开亮相”的场合,每篇演说都事先经过了认真地准备,不仅展现了各位总统的个人风采,而且多数都堪称文中精品,具有相当的审美情趣。
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是美国第35届总统。任内实施“新边疆”构想,振兴美国经济,全力维护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展示了其卓越的政治才华。而他的演讲口才也不同凡响,他的演讲技巧在1961年的就职演说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此演说言辞华美,气势雄伟,极富感染力,一直被认为是一篇演讲中的经典之作。本论文将从文体学的角度对该演说进行分析,揭示其文体特征。以帮助大家更好地欣赏肯尼迪的演讲艺术,并学习一些演讲中的语言技巧,提高演讲水平。
一、词汇层面
肯尼迪演讲辞的总词汇量为1342个,其中六个字母以上的单词有349个,占总数的26%。接近于美国总统就职演说辞中六字母以上词的平均含词量:27·7%。英语中六个字母以上或三个音节以上的词常被看着大词。这些词往往来自于拉丁语,希腊语或法语,或者有着复杂的内部结构。大词在正式书面体中出现较多。在日常谈话,即席解说,甚至广告中,六个字母以上词的百分比都没有超过20%。因此,肯尼迪的就职演说具有较明显的书面语特征,这是由总统就职演说的内容,功能,发表场合,及发表方式所决定的。总统就职演说的内容涉及政治,发表场合较严肃,可以事先准备,避免了口语体的随意性。
就职演说属于鼓动性的语言,演讲者常常借助词汇手段达到自己的鼓动效果。形容词就是这样一种有效手段。在肯尼迪的演讲中,形容词数占到了总字数的7·8%,也接近于美国总统就职演说辞中形容词的平均含词量:7·4%。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表主观判断和感情色彩的词,如:fruitful, peaceful,great, powerful, solemn, hard, steady,等·而解说文体中形容词的含量仅5%(王佐良:1987:221),且其中主要是形容时间顺序和方位,方向的,带有主观判断和感情色彩的词较少。另一方面,广告文体中,形容词的含量却高达30%。这些差别是由这些文体的不同功能所决定的。解说文体是进行客观讲解,广告文体旨在推销商品,而就职演说是宣扬政治主张。它不可能像解说那样客观,也不可能像广告那样花哨。
此外,第一人称复数代词的使用在肯尼迪的演说中也颇具特色。他的演讲中,使用得最多的是第一人称代词,尤其是第一人称复数代词“we”,及它的变体:“us, our, me”等。不少情形下,第二人称代词“you”的使用都由第一人称代词所代替了。例如:
(1) We dare not forget today that we are the heirs of that first revolution·(para2)
(2) Nor will it be finished in the first one thou sand days, nor in the life of this Administration, noreven perhaps in our life time on this planet·But let us begin·(para20)
这是演说者所使用的一种语言技巧。第一人称复数代词“we”可以包括讲话人及听话人,使用”we”就等于把讲话人放到听话人的同一立场之上,或更精确地说,是把听话人拉到了自己的一边。这样一来就会使听众感到亲切,就更容易赢得听众的支持。
另外,第一人称复数代词还可以唤起一种团体意识,使团体内部的差异最小化,而强调团体内外的差异。(Michael Osborn:1988 :243)例如:”Let ev ery nation know, whether it wishes us well or ill,that we shall pay any price, bear any burden, meet any hardship, support any friend, oppose any foe toaure the survival and the succe of liberty·”
(para4)该句的第一人称复数代词:”we, us”将美国人与其他各民族区别开来,唤起了美国人的
民族自豪感及责任感,使演讲具有了强烈的煽动性。
二、句法层面
从句子长度方面来看,肯尼迪就职演说的总字数为1342字,总句数为52句,平均句长为25·8字。
其中,含1 - 9个单词的句子7句,占总数的13·5%;含10-19个单词的句子有13句,占总数的25%;含20-29个单词的句子有17个,占总数的32·7%;含30-39个单词的句子有5个占总数 9·6%;含40个单词以上的句子有10个。这些数据显示出,肯尼迪就职演说的平均句长较长,超过了美国总统就职演说的平均单句含词量:19·2字,也明显超过了各类文体的平均句长17·8字。而且长短句的分布也比较平均,体现了句子结构的多样性。
从句子类型来看,简单句有20句,占总句数的38·5%;主从复合句有28句,占总句数的53·8%;并列复合句有4句,占总句数的7·7%。以上数据显示出,肯尼迪的演说辞中,句子以主从复合句为主,其次为简单句,并列复合句含量较少。
演讲中句式的复杂性主要源于名词的后置现象。肯尼迪的演讲中名词有282个,其中有92个带有后置修饰语,占总数的32·6 %。几乎没有所有格’s来替代后置修饰的现象。相反往往有本来可以用前置修饰却用后置修饰代替的现象。后置修饰语的增多,使限定更加精确,能提供更多信息,还可以使语言更加庄重,使内容更加严肃,并能起到强调的作用。
简单句和短句结构简单,表意明确,有明显的强调功能;复合句和长句容量大,能表达复杂的思想内容。而简单句、短句常常出现在口语体中,复合句、长句常常出现在书面文体中。它们在肯尼迪演说中的分布较平均,这一方面体现了句式的多样性特征,使语言表达得强略得当,舒展自如,避免了单调乏味。另一方面也体现出,肯尼迪就职演说辞在具有口语性特征的同时也具有较强的书面语特征,并以书面语特征为主。
另外,肯尼迪的演讲中,祈使句的使用也颇具特色。演讲中,祈使句共有14句,占总句数的26·9%。其中大多数都采用“Let···”的形式。祈使句的作用就是向听众进行直接呼吁,激起他们的热情,让他们按照演讲人的意图办事。在好的演讲中,尤其当演讲人在听众中有很高的威信时使祈使句有很大的煽动性。肯尼迪演讲中所使用的祈使句就完全达到了这种效果。
三、修辞特征
政治演说的目的主要在于向听众宣扬政治主张,使他们信服并按演说者的意图采取行动。这样的演说、必需有力、且具有强烈的煽动性。为达此效果演讲者常常借助于修辞手段。在肯尼迪的演讲中被使用的修辞手法主要有三种:排比、隐喻以及头韵法。
1·排比(parallelism)
排比是一种句法修辞手段。它是指把结构相同、意义并重、语气一致的词、短语、句子、甚至段落排成串,形成一个整体。肯尼迪的演说不足1500字,排比却被用了20次之多·例如:
(1) We observe today not a victory of party but a celebration of freedom, symbolizing an end as well as a beginning, signifying renewal as well as change·(para1)
(2)···the torch has been paed to a new generation of Americans, born in this century, and unwilling to witne···(para3)
(3)···that we shall pay any price, bear any burden, meet any hardship, support any friend, oppose any foe···(para4)
(4) Let us never negotiate out of fear·But let usnever fear to negotiate·(para 14)
(5)···a struggle against the common enemies of man: tyranny, poverty, disease and war itself·(para22)
排比句结构平衡,音韵和谐,语义紧凑,高潮迭起,极富感召力与鼓动性。
排比手法常与反复,层进等修辞手法结合使用以增强表达效果。
反复(repetition)就是反复使用同一个词、句、或段落,借以加强语气和感情,增强语言的感染力。
例如第6,7,8,10,11段的开头用了这样的结构:”To those old allies···”,”To those new states···”,”To those peoples···”,”To our sister republics···”,”To that world aembly···”and”to those nations···” 第6, 17,18段都以”Let both sides···”开头。这些句子中既用了排比有用了反复。
层进(climax)是指在排列句子成分时,根据由浅入深,从小到大,从轻到重,由少到多,从低到高的原则,选择恰当的词语,使语义层层递增,起到加强语义的作用。
例如:”Nor will it be finished in the first one thousand days, nor in the life of thisAdmin istration, nor even perhaps in our life time on this planet·”( para20)
另外,以上排比句中还有不少句子是对偶句(antithesis)。对偶句要求结构匀称整齐,又要求有 意义相反的词语互相衬托。对偶句可以增强语言的鲜明性,起到加强语义的作用。例如:”United,there is little we cannot do···Divide, there is little we can do,···”( para 6)·)”And so, my fellow American s ask not what your country can do for you;ask what you can do for your country·”( para25)
2·隐喻(metaphor)
隐喻是一种词汇修辞手段。它通常和基本的用法是表述某一事物的词或者词组被用来比喻另外一种事物。在肯尼迪的就职演说中隐喻被用了8次。
例如:(1)···those who foolishly sought power by riding the back of the tiger ended up inside·(有些人为了追逐权力,不惜骑在虎背上,追后落得个丧命虎口的下场。)
(2) But this peaceful revolution of hope cannot become the prey of hostile powers·(这场充满希望的和平革命,决不能够变成敌对势力的猎物。)
(3)And if a beachhead of co-operation may push back the jungle of suspicion (如果合作的滩头 阵地能够逼退猜忌的丛林)
隐喻把一些抽象的东西具体化,把一些看来遥远的事与人们熟悉的事物联系起来。使语言更加形象生动,易于理解,有感染力,很容易为听众所接受。
另外,隐喻还有极大的夸张力,能够起到鼓动作用,达到演讲的目的。
2·头韵法
头韵法是一种语音修辞手段,它是指相邻的词首出现相同的辅音。肯尼迪的演说中头韵法被用27次之多。
例如:(1) Let every nation know, whether it wishes us well or ill, that we shall pay any price, bear any burden, meet any hardship, support any friend, op pose any foe to aure the survival and the succe of liberty·(para 4)
(2)···ask of us here the same high standards of strength and sacrifice which we ask of you·(para27) 这些头韵法的合理使用不仅使演说朗朗上口,富于乐感,从而抓住听众的注意力,而且通过在词首重复使用相同的辅音,增强了表现力,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便于记忆。
四、语篇层面
1·语篇模式
“结构工整的演讲比结构零乱的演讲更易于为听众所理解。”(Hanna 1998,P124)研究表明:清晰的结构是与听众的理解力和记忆力紧密相连的;它会影响听众对演讲者的可信度的判定。而结构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着演讲的质量。演讲的组篇应按人们对事物的自然反应及思维模式进行。一篇好的演讲必需重点突出,层次分明,结构工整。
总统就职演说是一种具有深远历史意义和广泛影响力的语篇。其结构模式当然不容忽视。笔者对二战以来的十篇美国总统演说辞进行了语篇分析,
总结出以下模式:
1·向听众致意
2·宣布就职
3·宣布施政纲领并劝说听众支持自己的政见
4·呼吁公众开始行动并进行祷告
其中第三部分是演讲的主体。肯尼迪的就职演
说也遵循了这一模式。它的主体部分结构如下:
1·基本的施政纲领
2·对同盟过及可能的同盟国的措施
3·对敌对国的措施
4·呼吁行动
整个主体部分层次分明,条理清楚,富有逻辑性,突出了本演讲的中心思想“为了保障自由的生:
存和胜利,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承担一切重担,面对任何艰难困苦,支持任何朋友和反对一切敌人。”
2·宗教色彩
语言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语言也不可避免的带有其社会文化特点,打上其社会风貌的烙印。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文以载道”之说。英国著名文体学家Halliday也竭力主张把语言放在社会文化语境下进行研究(Haslliday,1985)。
宗教是西方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方社会继承了古罗马基督教的传统,许多西方人信仰上帝,将《圣经》律条作为精神支柱。因此,不少政治演说家都运用基督教义,借助上帝的力量,使其演讲更具感召力。总统就职演说辞也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肯尼迪的演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首先,在就职仪式开始时,新总统要将手放在《圣经》上进行宣誓。例如,在演讲的第一段,肯尼迪说道:”For I have swore before you and Almighty God the same solemn oath our forebears prescribed nearly a century and three quarters ago·”(“因为我已经在你们和全能的上帝面前宣读了庄严的誓词,这一誓词与我们的先辈在将近一百七十五年前所规定的完全一样。”)
其次,在演讲中,肯尼迪还直接引用《圣经》来为其施政方针和观点作解释。例如:让我们双方携起手来,再地球的每一处都听从以赛亚的遗命:“解下轭上的索,使被欺压的得自由。”
此外,在演说中,为强调某些观点,肯尼迪还使用《圣经》式的语言是表达更加庄重,有力。例如:
(1) And yet the same revolutionary belief for which our forbears fought is still at iue around theglobe, the belief that the rights of man come not from the generosity of the state but from the hand of God· (para2)
(2) Let the word go forth from this time and place···(para 3)
(3) To strengthen its shield of the new, and to enlarge the area in which its writ may run·(para10)
(4) And so, my fellow Americans ask not what your country can do for you···(para25)
最后,在演讲结束时,肯尼迪还进行宗教说教借助上帝之名来进行号召呼吁。肯尼迪说道:“让我们挺身而出,带领我们所热爱的祖国奋勇向前。我们祈求上帝的庇护和帮助,但我们知道,上帝在这个尘世的工作,必定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业。”
总之,肯尼迪的就职演说与大多数美国总统的演说一样,从形式到内容都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这些祷词、《圣经》引语、及宗教说教等,有助于使演讲得到听众的同情与支持,具有强烈的感召力。
综上所述,肯尼迪的就职演说辞作为总统就职演说辞之一,除具有总统就职演说辞的一些共性之外,它还具有其个人特色。现总结其文体特色如下:
首先,肯尼迪的演说辞虽然是通过口头方式进行表达的,却具有较强的书面语特征,因而显得较严肃庄重。这与发表就职演说的较严肃的语境是相符合的。
另外,为了使演说更加生动有力,富于鼓动性,此演说也借助了不少语言技巧:如合理地使用形
容词,来影响听众的判断力;反复使用第一人称复数代词,增加演说的亲切感,并唤起团体意识;利用句式的多样化,使表达强略得当,舒展自如,避免了单调乏味;充分利用修辞手段,以唤起听众的激情。在语义方面,肯尼迪的演说还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在其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下,具有强烈的感召力。总之,肯尼迪的就职演说是一篇成功的演说,具有很高的欣赏价值,也为演讲学习者提高语言技巧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应注意到,像不少政治演说一样,肯尼迪的演说中也存在空话现象,也就是说演讲者更多的借助于语言技巧,而不是事 实和推理来说服听众,使自己的演讲听起来冠冕堂皇却经不起仔细推敲。这种演讲虽然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能够取得成功,但含有过多空话的演讲是打动不了较冷静的听众的,应该避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