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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美叫biubiu花

发布时间:2020-03-03 00:39:23 来源:范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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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豆沙饭团 2012-12-05

有一种美叫BIUBIU花

[No Paragraph Style][Basic Paragraph]

BIUBIU和柳诺最后一次见到庄岩是在病房里。

这个面孔苍白的男孩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微弱地吸着氧气袋。他的床头柜那里放着水果、糕点。昂贵的营养品,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因为连普通的不用花钱的干净空气都不能按需要直接进入他的肺部。

两个女孩站在病床的两边,一左一右轻轻地握着庄岩的手,这十几年来,两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三个年轻人紧紧连接。

一条是--“你敢吗?”

一条是--“你生气吗?”

BIUBIU的脸从小就有一种让人不安的美,圆圆的腮帮子,尖尖的小下巴,细长的鼻子,斜扬扬的双眼,紧绷绷的皮肤,整张面孔好像被一股力量向后上方提着,给人一种不安于平淡的感觉,也给予她一种冲破束缚扯断牵制的神态。

她和庄岩是小学同桌,两人在一张课桌前坐了三天,庄岩就感到她比自己还要多动,课间自然不必说,就连上课时,双眼看向窗外的时间也永远比看黑板的多。

同桌一星期后,BIUBIU问庄岩:“喂!今天下午敢不敢跟我一起逃课?”

“逃课干吗呢?”

这句话让BIUBIU很高兴,顿时认定这个同桌跟自己是一国人。因为他问的不是“干吗逃课呢?”(这表示逃课是很严重的不应该做的事情),而是“逃课干吗呢?”(这表示逃课没什么大不了,重点是逃课之后干什么)。

“问那么多干吗,逃课,你敢吗?”

“当然敢!”

那个下午,庄岩来到BIUBIU的爷爷奶奶家,看到了从没见过的奇特事情:一只母猫的分娩全过程。他看着母猫如何咬断脐带,如何把那些全身湿漉漉,仿佛累得半死不活的小猫舔净舔干,又好奇又恶心,不过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一秒也不放过。

每当庄岩回忆7岁的这个下午时,都会感到梦幻一样不可思议,他第一次被女生问“你敢吗?”,第一次看到猫的生产过程,也是第一次知道BIUBIU和周围同学都不一样,津津有味看着母猫生育的她却被自己爸妈双双抛弃。

从那天开始,这两个孩子就开始了“你敢吗?”的游戏--

“你敢在老师粉笔盒里放毛毛虫吗?”“当然敢!”

“你敢在上课时放屁吗?”“当然敢!”

“你敢光着脚去上完整节体育课吗?”“当然敢!”

“你敢期终考试统统交白卷吗?”“当然……敢!”

“你敢把蚕蛹吞进肚子里吗?”“……当然敢!”

……

N年之后,当BIUBIU看了那部法国电影《两小无猜》,看到男女主角的童年时,她泪流满面,仿佛自己和庄岩的过去被别人在地球的另一端演绎得生动传神--那股属于孩童的躁动倔犟和冲破束缚。

庄岩在和BIUBIU的“你敢吗?”游戏中,吃了不少苦头:挨学校处分,冻得发烧住院挂点滴,晒得中暑倒地,甚至摔过骨折。但是年龄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骄傲,因为他每一次都是坚定的三个字--“当然敢!”

而BIUBIU呢,她被别人目瞪口呆地关注,被女生唧唧喳喳地议论,被老师三番五次地叫奶奶来校,但是她就像一只灵动跳脱的小野猫,从来不会收起自己的胆量和利爪,刺激并吸引着众多平庸的眼球。

并不是每个男孩子都会这样,但必定会有男孩子这样做:用令人讨厌的方式引起女孩的注意。

柳诺从初一开始,就感到坐在自己后面的庄岩十分可恶,他每个星期都会想出新花样来捉弄自己,并且无惧老师的斥责。哪怕妈妈来学校要求调换座位,让女儿和捣蛋王的座位离得远远的,也浇灭不了庄岩恶作剧的兴头,反而花样翻新地更频繁,因为对于跟BIUBIU玩了六年“你敢吗?”游戏的庄岩来说,恶作剧从来都轻而易举。

他不管柳诺是不是烦不胜烦,只要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就高兴,如果再来点眼泪,就更棒了。

当柳诺渐渐发现自己眼泪和难受是对庄岩最好的奖励后,开始慢慢改变了。

当她发现自己的漂亮的保温杯里装满了学校池塘里又浓又腥的绿水时,当她看到自己的中午饭盒被偷吃一空时,当她收到内容恶心的恐怖短信时,甚至当她体育课回来,看到他正兴致勃勃地在她铅笔盒上挤出一条条蜂蜜色的肉虫子一般的胶水时,她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甚至还强迫自己微笑,虽然右手暗暗地把左手虎口掐出血印,但也有效地逼退了眼泪。

庄岩感到了一丝不熟悉的感觉,一种隐隐的不受控制的慌乱。

他恼怒不甘地问她:“你生气吗?”

她慢条斯理地回答:“当然不。”

她生气时,他总是笑;她不生气时,就轮到她笑了。

从此以后,庄岩发现自己的游戏多了一个,就是不断挑战柳诺,他要重新看到自己那令她生气的能力回来。

把她撞得从自行车上跌倒在地,把满满一垃圾桶的脏东西从二楼窗台倒在刚走出教学楼的她头上,让哥们儿对她围追堵截,无中生有伪造针对她的流言飞语……--“你生气吗?”

身体的疼痛,精神的抓狂,连续不断的麻烦缠身,层出不穷的情绪骚扰……管它下面如何波涛汹涌,表面还是那平静的--“当然不。”

这样的游戏,维持了三年,而且还在继续。

BIUBIU和柳诺,庄岩常常想这两个自己生活里最重要的女生,代表着什么呢?

一个好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高山,每当在那个“你敢吗?”游戏中,他豪气十足地表示“当然敢!”接着咬紧牙关地完成了BIUBIU五花八门的怪想法后,就仿佛登上了一个高峰,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样自己能做的事。虽然完成的过程很不容易,但是站上高峰那一刹那的兴奋激动是无可取代的,就像站在山顶的人往下俯视时的那种心情,哪怕脚底磨出了泡,哪怕胳膊有擦伤,哪怕双腿累得发疼,但这些算得了什么?我到底爬上来了!

对庄岩而言,BIUBIU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山,因为她的想法层出不穷,每次他在登上一座高峰不久,就会发现新的“你敢吗?”山头等着自己去征服。

和高山相对的,就是深渊,就是柳诺。

不论庄岩怎么想方设法地招惹柳诺,花样百出地把好像大石头一般的各种麻烦投进深渊,力图打破平静(“你生气吗?”)。却总是看到石头沉底,水面回复平滑,涟漪都没有(“当然不。”)。

庄岩不知道哪个女孩更吸引自己,只感到他永远不会对BIUBIU说不敢,也永远听不到柳诺对自己说生气。

一年又一年,高得越高,深得越深。

16岁这年,两个女孩终于见面了。

这一年,BIUBIU考进了庄岩和柳诺他们学校的高中部。

一天下午放学后,庄岩拉着BIUBIU一起等在柳诺的教室门口,看到她出来时,庄岩凑到BIUBIU耳边低语:“就是她,唯一一个我惹不动的女生。”

柳诺走出教室,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她看到庄岩站在不远处(这很常见),身边还有一个很美的女孩(这倒是第一次出现)。

三人第一次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六只眼睛的视线交错纵横,犀利爽锐。

柳诺看着BIUBIU,她那圆圆的腮帮子,尖尖的小下巴,细长的鼻子,斜扬扬的双眼,紧绷绷的皮肤,野猫一样令人迷恋又不安。

BIUBIU看着柳诺,齐齐的直发,定定的眼神,薄薄的嘴唇,白透透的皮肤,粉盈盈的双颊,小鹿一样令人心生怜爱又蠢蠢欲动。

两个女孩对视的时间虽然很短(因为对方都是好看的人),但是彼此的心里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惶忐忑。

柳诺看着跟BIUBIU站得很近的庄岩,看着他的胳膊闲散地搭在她背后的走廊扶手上,看上去就好像从后面半抱着她,而且刚才他那样凑近她的脸颊耳语,几乎是零距离,柳诺感到胸口简直被越来越膨胀的一团气涨得发痛。他曾经极尽所能地招惹她,让她被各种麻烦包围,但她却能越来越心平静气。而此刻,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身边有一个漂亮的女孩陪伴,柳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堵心,

如果此刻柳诺的面前摆着一部测谎仪,有人问她“你生气吗?”,她知道自己绝对说不出那顺口的三个字--“当然不。”

BIUBIU看着柳诺,虽然她听庄岩无数次地说过她,但从来没真正上过心,她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捉弄这个女生已经成了习惯。但是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男生不遗余力地招惹一个女生,而且持续了三年之久,绝不是平白单纯地打发自己过剩的时间和精力。

BIUBIU忽然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绝对不敢问庄岩的话--“你敢讨厌她永远不喜欢她吗?”

此刻的庄岩不知道,那座高山其实有自己难以企及的高度,那潭深渊原来也会自己搅乱表面的平静。

他习惯了在想象世界中那条征服高山和深渊的道路上前进,却好像从没仔细地想过自己在她们眼里,代表着什么。

在BIUBIU的心里,庄岩代表着无限的安全感。

因为父母的远离,她从小就比同龄人多了份自由,但是相应的,缺了份安全感。就像双刃剑,她在白天可以尽情地疯玩,在黑夜则无尽地流泪。

她是7月7日出生的,所以一直觉得7这个数字对自己很重要,结果7岁那年,她果然碰到了庄岩,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男孩。

他是永远不可取代的,不在于他始终兴趣盎然地跟她玩游戏,脑袋越来越灵地想出一个又一个新颖奇妙的“你敢吗?”,而在于他面对她,永远都会回答“当然敢!”这三个字对她而言,胜过一切美妙的言语,代表着这个男孩永远在她面前站得直直的,不会退缩,不会软弱,不会消失不见--好像她的父母那样。

12岁那年,BIUBIU在小升初的考试中,因为临场发挥不好,没有和庄岩考进同一所学校。在那暑假的一个炎热中午,她问庄岩:“你敢在我家楼下的空地上被太阳晒一个小时吗?”,当他回答:“当然敢!”时,她把这三个字悄悄录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那一个小时,站在树荫下的BIUBIU看着庄岩,感到很幸福,因为这一小时,整整60分钟,这个男生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小时,日光是一天之中最毒的,人们几乎都躲在房间里吹冷气。所以包围他们的只有蓝天、艳阳、绿树和蝉鸣,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很少有这么纯粹幸福的时刻。

哪怕一个小时过去后,庄岩颓然倒地,中暑昏厥了,BIUBIU照样觉得他在她心中是无可取代的巨人,哪怕全世界都遗弃她,她也不怕。

柳诺从小到大,因为看上去乖巧安静,身边的表哥堂哥对她百依百顺,男同学们对她有种普遍意义上的客气谦让和保持距离。

只有庄岩,绝无仅有的这个男生,无视所有的禁忌和规矩,面对她时,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高兴怎样就怎样。她虽然被他的鬼花样招惹得烦不胜烦,几近抓狂,但是又深深地迷恋这样跳脱框架的行为。

上中学之前,她的每一周每一月每一年都被爸妈安排得好好的,在别人的目光中规规矩矩地生活着,好学生,好模样,好脾气,但却没有好精彩。

每当庄岩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你生气吗?”柳诺都感到自己在这样活力炽热的眼神中慢慢融化,好容易才能平静地回答他--“当然不。”但是随即在庄岩嘴角浮起的不认输的帅气微笑让她更加感到心跳的难以控制。

他有种年轻猎人的自信和魅力,以及不信捉不到这只小鹿的决心。

从很早开始,一个念头就好像种子般深深埋进柳诺的脑袋里,后来的情形又不断促使它生根发芽,越来越茁壮--如果要保持庄岩对自己的兴趣,就是要毫不迟疑地说那三个字。

柳诺细心留意过,庄岩对其他女生基本都当隐形,而那些喜欢他的通常也是兴致勃勃地上前,结果自找没趣地退下。

如果没有“当然不”这剂兴奋剂,柳诺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会立刻变得眉眼不清,面目模糊,与其他女生再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以后的事情证明,与其说庄岩迷恋这三个字的平静魔力,不如说柳诺中它的毒更深,难以自拔。

BIUBIU17岁的生日,庄岩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时,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唇膏!”

不上课的周三下午,庄岩陪着BIUBIU来到市中心的商场。BIUBIU专心致志地挑选唇膏颜色,专柜小姐则微微含笑地看着有点发窘的庄岩--十几岁的男生站在化妆品柜台,大多感到不自在。

最后,BIUBIU挑选了一支色号是“清晨玫瑰”的唇膏,她希望自己在庄岩眼里,就是一朵年轻的玫瑰,花瓣还凝结着清晨的露珠。哪怕仅仅只有今天。

买完生日礼物,庄岩顺便送BIUBIU回家,站在她家楼下的蔷薇花丛边,BIUBIU忽然说道:“对了,应该涂上你送的„清晨玫瑰‟让你看看呢。”

她拿出唇膏,对着庄岩笑道:“闭上眼睛,我涂好了,让你睁眼再睁眼哦!”

庄岩点点头,闭上眼睛,等了没几秒,等到了两片柔滑的丝绒轻轻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BIUBIU微笑着慢慢地清晰地说道:“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礼物。”

经过一年的观察,BIUBIU确定庄岩心里喜欢的是柳诺,虽然他对她的要求无所不应,虽然他带给柳诺的从来都是恶作剧。庄岩对她再好,但喜欢的还是柳诺。

BIUBIU曾经问过他:“当初你怎么想到去招惹柳诺的啊?是觉得她哪里与众不同吗?比她漂亮的,活泼的,人缘好的女生,周围不是没有吧。”

“不知道啊……”庄岩想了想,耸耸肩道:“就觉得想去惹惹她,就想去看她生气,就想看她掉眼泪。反正看到她就觉得蠢蠢欲动的兴奋啊。”

BIUBIU一下子就觉得无法动摇庄岩对柳诺的感情了。如果他纠结于这个女孩是不是最漂亮的,是不是最能满足自己虚荣心的,那她一点也不担心。

甚至如果他纠结于她喜欢我吗?她曾经喜欢过别人吗?她喜欢我是否胜过我喜欢她?……这些充满猜测与研究的问题,BIUBIU也会觉得自己还有胜算。

但是庄岩,他无条件地倾心倾力于柳诺的身上,只要她这样人存在就行。

就像对她而言,他的存在胜过一切,BIUBIU承认自己的无望。

虽然心里明白,但是BIUBIU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的女孩,她半年前就想好了,在17岁生日的这一天,献出以及拥有这甜美微涩的初吻。他和她之间仅能发生一次的亲吻,最初的也是最终的。

面对双唇娇嫩,比任何时候都漂亮的BIUBIU,庄岩一边隐隐闻到微微沾在自己唇上那“清晨玫瑰”的微弱香气,一边为她的话感到头脑断电,一时无语。

初吻,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已经发生了。

倒也符合这个跟他玩了那么多年“你敢吗?”游戏的女孩的风格,总是让他出乎意料。

17岁生日后不久,放开心结的BIUBIU对庄岩说:“我有一个办法,可能会让柳诺跟你说她生气哦。”

“真的假的?”庄岩有些不相信地笑笑。

BIUBIU也笑了笑,一个男孩不遗余力地捉弄招惹一个女孩,就跟一个女孩总是保持平静地面对一个男孩无穷无尽的恶作剧一样,不再仅仅是小孩子的游戏。

“我问你哦,从柳诺开始回答你„当然不‟后,她爸妈和老师有没有再找你麻烦教训你?”

庄岩想了想,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般摇摇头:“没有!”

BIUBIU俏皮地歪歪脑袋:“这就是了啊!”

庄岩又想了想,想了更长的好一会儿,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脸庞都散发出光芒来:“那说说你的办法。”

BIUBIU一字一句道:“你敢当着她的面抱我吗?”

“吓我一跳。”庄岩拍拍胸口,抹了一下虚拟的冷汗,说道:“还好你不是问我敢当着她的面亲你吗……”

“当然不会那么问啦。”BIUBIU可爱地白了庄岩一眼:“那不是你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想。”

即使有机会,BIUBIU也不会再和庄岩亲吻了,因为17岁那个生日之吻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不能亵渎的。

一个初春的下午,两人等在柳诺家楼下,看着她远远地过来了。她走得越近,庄岩就越紧张,好像不折不扣的恐惧,但这种恐惧又让他感到心跳的快乐,让他兴奋得要命。

灿烂的午后阳光中,柳诺看到了比噩梦还要让自己手脚冰凉的一幕,自己一直觉得好美好危险的BIUBIU,被庄岩从身后抱着,她在他的怀里,被他的双臂保护着,和他的心贴得没有距离,两人竟然还在看着自己!

BIUBIU笑笑地看着柳诺,庄岩静静地看着柳诺,柳诺在他们的目光里,感到了愤怒与悲哀的海潮汹涌,她的双手攥成了拳,整个人在微微发抖。

庄岩抱着BIUBIU,看着柳诺,没有露出平时的促狭微笑,而是认真严肃地问她:“你生气吗?”

柳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庄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他盯着她,无比渴盼地又问了一遍:“你生气吗?”

柳诺的目光避开他,定定地看着BIUBIU,看得她收起笑容。

当听到庄岩第三次问她时,柳诺感到心里一片狂潮退去后的冷酷平静,她的手松开了,她的身体不再发抖,她甚至强迫自己笑了笑:“当然不。”

BIUBIU感到庄岩抱着她的胳膊滑落了,忍不住立刻冲柳诺大叫:“你想好了再回答!!!”

柳诺干脆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远离他俩,只留下背影,仿佛一只在“陷阱”边上刹住脚步转身离开的小鹿,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陷阱”里铺满着厚厚的玫瑰花在等着接住她。

两人看着渐行渐远的柳诺,谁也说不出话来。

虽然BIUBIU可能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但她忘了,她和柳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生,她如果面对这样的情形,是会冲庄岩大叫:“你要气死我啊?!你马上松开她!赶紧给我过来!”

BIUBIU想不到柳诺会这样假装平静地走开(她留意到她握拳的双手和微颤的身体了),假装高姿态地懦弱逃避……

更让BIUBIU想不到的是,柳诺不仅虚伪地懦弱逃避,而且还愚蠢地报复。

拥抱一幕不久后的一个周六上午,庄岩收到柳诺的短信,简单的几句话--“下午三点,市图书馆门口,我等你。你和BIUBIU一起来。”

两人走在去市图书馆的路上,BIUBIU笑嘻嘻地打趣庄岩:“太像约会安排了吧。”

“光看第一句,我也这么想。”庄岩皱了皱眉头:“可干吗也要你来?”

“说不定是想跟我说清楚,让我别当小三哦。”BIUBIU还是笑嘻嘻的。

结果,和一个月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幕发生了,柳诺被一个男孩紧紧抱着,看着他俩。不同的只是,这次的观众有两个。

庄岩的双手也攥成了拳,咬肌绷得紧紧的,全身一股即将爆发的力量在快速充盈着。

看着这样一触即发的庄岩,柳诺也问道:“你生气吗?”

“当然!!!”庄岩大吼:“因为他不配!绝对不配!永远不配!!!”

“这小子乱讲什么呢?!”柳诺的表哥忍不住说道,话音未落,庄岩已经冲过来,他把柳诺重重地一把拉开,然后冲那个假想敌狠狠地挥拳。很快,两个男孩就厮打一团滚在地上,引来一片围观。

BIUBIU默默地看着柳诺的背影,她那披着的长发,潦草地塞进外套的领子里,由于没塞下去,也没有塞紧,长发又一大绺一大绺地滑了出来,所以从背后看,她好像没有脖子,脑袋也像一个压扁了的球一样。

哪个女孩和男朋友约会时会如此疏于准备,胡乱潦草地出门?一个对要见之人如此马虎,懒得打扮的女孩,只能说明她对那人不怎么在意,跟看路边一棵树没什么分别,我们会为了一棵树精心打扮吗?

陪着庄岩走在回家的路上时,BIUBIU一声不吭,一来一回的心情实在是天壤之别。

她直觉柳诺和那男孩其实没什么,但是当庄岩愤怒地大吼,奋力地厮打,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时,柳诺都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而已。

她什么都没说。

庄岩问BIUBIU借了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鼻青脸肿,闷声问道:“你敢告诉我爸妈,有个痞子纠缠你,所以我为你打成这样的吗?因为今晚我不想跟我爸妈多说话,费力解释什么,我今晚跟谁也不想说话……”

BIUBIU轻轻摸了摸庄岩的眉眼嘴角,轻轻道:“当然敢……那现在,你敢抱着我哭吗?”

下一秒,她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胸膛里与其说是失落悲哀,更像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就在他想紧紧抱着什么时,她就问出来了。

夕阳之下,庄岩紧紧抱着BIUBIU,不为爱情,只为这个女孩是他此刻最想抱着的。

当那个在市图书馆门口打架的下午过去后,柳诺渐渐发现真正让她不安的情形开始了:庄岩停止了对她的恶作剧,她再也没有听到那个问题--“你生气吗?”

她曾经怕自己说出“当然不”以外的答案后,会在他眼里跟别的女生没什么分别。

所以一直坚持这三个字。可现在,她发现他变得和别的男生一样了,对她客气地保持距离。她想告诉他,那个跟他打架的男孩只是她的表哥,但是当时,在最好最恰当的时候没有说,以后就越来越难说出口了……

当为她打架的表哥问她,有没有和那个男孩怎样时,柳诺只是不吭声,表哥有点不耐烦她的别扭情绪,脱口而出:“你不会是让我白打了一架吧?”

事实不就是这样吗?表哥白白打了一架,表妹白白放过机会。

柳诺发现自己的日子变了,就像穿在一根绳子上的晒干了的苹果片一样,乏味,单薄,轻飘飘。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当同龄人还在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时,庄岩就跟他们很不同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时间的紧张感一直抓住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纠结于一个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的想法:如果他轻率随意地任凭一分钟的时间流逝,那么,一小时,一天,一个月,甚至一生都会白白浪费掉。

这种在别人看来实在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的想法却一直紧紧攥着庄岩,几乎成了他的一种强迫症。

他在幼儿园时,一旦感到和小伙伴们的游戏变得无聊没意思,就会独自溜走去墙角那儿看泥土里千变万化的昆虫世界。

他在上学认字后,去看课外读物,如果看了几页之后觉得淡而无味,就会马上搁下它,永远不碰。

他在每月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零用钱后,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看到了比预告片大为逊色的电影,他往往在看了不到一半的时候起身离开,以挽救未被霸占的时间和未被浪费掉的脑细胞,就算花了冤枉钱也自认倒霉了。

对于这种仿佛是和什么赛跑一样的紧张感,他不是不讨厌不烦恼,但是如果看着自己的时间毫无内容地流逝,则会感到更深的不安与焦虑。这就是强迫症的可怕之处:当你在一怒之下挣脱羁绊后,很快就会感到比愤怒更严重的慌乱,我们可以强压下怒火,但我们无法控制慌乱恐惧,两害相交取其轻,我们会发现自己往往还是乖乖地回到那双看不见的利爪下,被牢牢抓着。

但这样的庄岩,竟然对柳诺付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时间。他无法摆脱的那股与生俱来的紧迫感,从没在他招惹柳诺时来打扰,也许是她那句始终如一的“当然不”激发了他层出不穷的鬼点子,丰富了他的想象世界。她的不变,激发他的万变。而她那最后一声“当然不”,为什么引起庄岩心里巨大的空虚感,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了,他在她身上倾力付出的时间,全部化为泡影。

对于一个好像守财奴那般对待时间的男孩,这类打击是致命的。

而BIUBIU,庄岩很早就觉得她是他生命里绝不可少的人。她天马行空的想法,她花样翻新的“你敢吗?”游戏,以及她那张不安于稳定现状的脸,都好像一个尺寸绝好的齿轮,完美对应着他自己的齿轮,两人一起体验着变化运转的快乐。

在与BIUBIU的游戏中,让庄岩最难忘的不是第一次逃课去她家看母猫生产,也不是那次受伤最重的从高处跳下(摔折了腿),甚至不是BIUBIU那句“你敢当着她的面抱我吗?”而是小学毕业那年暑假,她问他--“你敢在我家楼下的空地上被太阳晒一个小时吗?”

那一个小时,虽然站得腿脚发软,汗如雨下,但他头一回感到整个人轻松得好像羽毛一样,可以无重力地翻飞飘摇。那一个小时里,在“你敢吗?”的力量下,他可以抛开一切不安,焦虑,自责,恐慌,忐忑,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多么舒适美好的感觉啊!就是任时间流逝而不期盼不紧张什么。

在那一小时里,他的身体,从头到脚都感到各种不适,但他的情绪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活,仿佛可以在空中翱翔,在云里翻跟头。更重要的是,可以狠狠地鞭打那一时控制不了他的紧迫感!!!这可恶的强迫症多么无耻多么无情!它剥夺了他怎样的自由和快乐啊!他感到太阳穴明显在跳,脑门越来越烫,胸口里有什么烧得越来越热……

所以,看到他瘫倒在地,焦急的BIUBIU以为他是被骄阳晒得中暑,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是被愤怒的熊熊烈焰烧昏了。

但是他的强迫症,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是对他最有帮助的。在脑袋里那根不敢浪费时间的紧绷的弦下,他比同龄人看了更多的书,去了更多的地方旅游,有更多的体验经历,再加上一个绝配的漂亮女孩BIUBIU,他的一年仿佛浓缩了别人三四年的内容。

对于一个刚过了19岁就横遭车祸的年轻人而言,他的生命仿佛就是在跟死神赛跑,在黑暗降临之前竭尽全力地去体验精彩。

当两个女孩得知了庄岩出车祸的消息后,最坏的想象都是可能会残疾,她们心情沉重无比地赶到医院时,才知道情形远远超过她们的承受力:庄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上去很像植物人,但医生以一种无奈又客观的职业语调宣布他其实连植物人都不如,他的脑部会不可挽回地萎缩,维持生命迹象的医疗器械对他作用微小,他必然会停止呼吸,只是时间问题。

最初的时间里,两个女孩只能远远地看着病床上的庄岩,看着他悲痛欲绝的父母和络绎不绝前来探望的亲朋,以及穿着雪白制服的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BIUBIU不敢靠近去看他,看这个猛然间就完全从自己生活里抽离的男孩,她宁愿站得远远的相信奇迹,也不要近距离地向现实低头。

柳诺不敢靠近去看他,仿佛一旦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嘴唇,就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直到两个月后,在时间的作用下,当她们渐渐接受了这不能改变的事实,明白了庄岩确实将对她们无声无息地永别后,开始慢慢地靠近他。也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两个女孩站在病床两侧,各自轻轻拉起他的一只手。

曾经灵活无比的两只手,现在静静地躺在她们的掌心,它们不能再活动了,而且不久之后,连体温那微弱的暖意也会彻底消失。

离开医院,两个女孩来到附近的咖啡馆坐下。

“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单独在一起,面对面地说话。”BIUBIU率先开口:“不过庄岩如果看到他生命里两个最重要的女孩坐在一起,不会不高兴的。”

“你对他是重要的。我?才不是呢。”柳诺想到上了大学后,她与庄岩几乎没怎么碰面。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要逃什么?你真的逃到没有他的地方后,开心吗?满意吗?”BIUBIU的话让柳诺一噎,仿佛被什么射穿了内心的坚硬外壳。

BIUBIU接着说道:“我和庄岩从小就玩一种„你敢吗?‟游戏,无论多出格的事情,在这个游戏的魔力下,我们谁都勇往直前。但是你的出现让我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什么都敢问他的。不过渐渐地,我发现虽然他喜欢的人是你,但是我却并不羡慕你,也不愿和你掉换。因为真正与庄岩真实无间接触过的人--小学时和他手拉着手走在阳光下,中学时和他绝无仅有地亲吻,在他失落空虚时被他紧紧拥抱……那个人不是你,是我,是我自己。在我最宝贵的12年,我身边有我最喜欢的男孩,给予我最美好的时光,带着我感受最无畏的快乐,也让我拥有了最精彩的回忆……”

说到这里,BIUBIU已经喉头哽咽,汹涌流泪,无视周围的侧目,开始放声痛哭。地球还在照旧转动,但带给她绝对安全感的庄岩很快就要永远离开了,那么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已经轰然倾塌。她仿佛又站到了7岁那年的起点,不过和12年前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身边同样空空如也,7岁那年的感觉是寂寞,19岁这年的感觉却是悲凉。

柳诺无言地看着BIUBIU,胸口堵得厉害,她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个下午--庄岩连问了三遍“你生气吗?”BIUBIU冲她大吼:“你想好了再回答!”

那天下午的她,为什么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当然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壁垒,其实根本是作茧自缚。不久之后请表哥来帮忙,更是一出傻到极点的闹剧,但最最最愚蠢的是,当庄岩明白无误地通过拳头表达内心时,她貌似倔犟实则虚伪地一声不吭,却以为自己更牢地拽住了这个男孩。

她能回忆的有什么呢?那些花样百出的恶作剧,没有了一个男孩的爱情,只能像泡沫一样消失在时间的大海里。

她不知道他怀抱的温度,不知道他双臂的力度,更不知道和他亲吻的滋味,这些她曾经遥想总有一天能体会的东西,她现在才知道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了。

柳诺看着埋头痛哭的BIUBIU,没有厌恶,没有嫉妒,只是感到自己在无形中心甘情愿地向她低头--和自己的懦弱虚伪截然不同,BIUBIU就是那个最理所应当站在庄岩身边的人。

三天后,庄岩身上的管子全部拔掉,盖上了白色的被单。

死亡在我们的心目中是黑色的,但这仅仅是它的前兆,真正的死亡是白色的。

他和死神的赛跑终于停止了。

“你敢吗?”

“你生气吗?”

这两个问题所连接的两条线随着庄岩的离开已经不在了,在它们彻底消失之前,两个女孩还是彼此问了最后一次。

这次柳诺率先开口:“如果庄岩问你:„你敢和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吗?‟”

“当然敢!”BIUBIU毫不犹豫地回答,想了想,问道:“如果庄岩问你:„我和BIUBIU永不分开了,你生气吗?‟”

“当然不。”柳诺在BIUBIU诧异的注视下,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配。”

她的双眼渐渐浮上泪水,然后一颗颗凝聚掉落,很快就在脸颊上流成了两条小河,这些奔流不尽的泪水,这些她久久压抑在内心的潮湿,这些在恰当的时候应该尽情流露却被她狠狠忍住的真情,仿佛是那些单薄,乏味,轻飘飘的苹果干日子里,被她那虚伪和懦弱的高温晒干了的珍贵水分。

有一种美叫感伤

有一种美,叫教育

有一种美叫“拾金不昧”

有一种美叫平淡

【古琴】有一种美叫断纹

有一种退出叫

有一种成长叫反思

有一种芬芳叫书香

有一种师德叫心态

有一种思念叫望穿秋水

有一种美叫biubiu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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