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录》翻译
（柳州） 伍耀良 译
柳宗元在柳州期间写了本小书，叫《龙城录》，二卷四十三则，记述隋唐时期帝王官吏、文人士子、市井人物的轶闻奇事和荒诞不经的鬼神故事。
这种体裁叫小小说，也可以说是柳宗元摆古。
历朝很多学者说它不是柳宗元所作，属假冒名牌的伪劣产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论不休，一千多年的糊涂账啊。
真的假的不重要，但我们对柳公的爱不假。何不听听他老人家摆些什么，也可以了解隋唐风情。
我网搜《龙城录》的译文，竟然没有。老夫不才，不揣浅薄，自已动手把它译为现代文，适当加些评注，或许能帮助青少年读者。
1.原文：吴峤精明天文
吴峤霅溪人也，年十三作道士，时炀帝元年过邺中，告其令曰：中星不守，太微主君有嫌，而旺气流萃于秦地，子知之乎。令不之信，至神尧即位方知不诬，峤精明天文，即袁天刚之师也。
译文：
吴峤是霅溪人。隋炀帝大业元年，吴峤十三岁，正在当道士。一次去邺中传道，对邺中令说：“二十八颗星宿不围着主星转，主君对部下也猜疑，现在兴旺的气运流布聚拢于八百里秦川。你知道吗？”邺中令不信。后来唐高祖李渊进长安当了皇帝，方才知道吴峤说的没错。吴峤精明天文，是唐代最厉害的星相家袁天纲的老师。 注：神尧,唐称李渊也。
中星不守，意思说，各地诸侯都不把隋炀帝当回事，个个心怀鬼胎，人人想造反。太微，古代星官名，用指朝廷或帝皇之居。
评 ：封建统治者喜欢把自已获得政权说成天命所归。那时老百姓没科学文化，好忽悠。我怀疑吴峤是李渊的小间谍，到处造要改朝换代的舆论。 2.原文：魏征嗜醋芹
魏左相忠言谠论，替襄万几，诚社稷臣。有曰退朝，太宗笑谓侍臣曰：此羊鼻公不知遗何好而能动其情？侍臣曰：魏征嗜醋芹，每食之欣然称快，此见其真态也。明曰召赐食，有醋芹三杯，公见之欣喜翼然，食未竟而芹已尽。太宗笑曰：卿谓无所好，今朕见之矣。公拜谢曰：君无为故无所好，臣执作从事，独僻此收敛物。太宗默而感之，公退，太宗仰睨而三叹之。 译文：
魏征为人正直敢言，忠君勤勉，是至诚奉国的好干部。 有一天退朝后，唐太宗笑问侍臣：“魏征这个羊鼻公整天板着脸，不知要给予什么他喜好的，才能使他动真情呢？”侍臣说：“魏征喜爱醋芹，每次吃它就高兴得叫爽。这能看见魏征的真性情了。”第二天唐太宗就召魏征共进餐，席上有三碗醋芹，魏征看见高兴得像小鸟展开了翅膀，宴席未结束醋芹已经被他吃光。唐太宗笑道：“你说你没有什么特别嗜好，不怕别人拿你把柄，今天我见到嗜食醋芹了啊！”魏征自知失态，赶紧跪拜谢罪，说：“君主遵行天道无为，所以才无欲无求没有自已的爱好；我可是个打工的，只是偏好这滥贱的农作物啊。”唐太宗默然有所感悟。魏征退下，唐太宗抬眼看着，心中多次赞叹他。
注：醋芹，一种关中传统食品。将芹菜焯水后，加热面汤、醋，密封发酵一晚即可。比我们南方的腌酸味美。 评：这个小故事有趣。人物鲜活，语言生动，情节峰回路转。
3.原文：上帝追摄王远知易总
上元中台州一道士王远知善易于观感，间曲尽微妙，善知人死生祸福，作易总十五卷，世秘其本。一曰因曝书，雷雨忽至，阴云腾沓直入卧内，雷殷殷然赤电绕室。暝雾中一老人下，身所衣服但认青翠，莫识其制作也。远知焚香再拜伏地若有所待，老人叱起怒曰：所泄者书何在，上帝命吾摄六丁雷电追取。远知方惶惧据地起，旁有六人青衣，已捧书立矣。老人责曰：上方禁文自有飞天保卫，玉笈金科秘藏玄都，汝是何者，辄混藏缃帙据其所得，实以告我。远知战悸对曰：青丘元老以臣不逮故传授焉。老人顾颔顷曰：上帝敕下，汝仙品巳及，于授受期展二十四年，二纪数也。远知拜命次，旋风飏起，坼帷裂幕，时已二鼓，明月在东，星斗灿然，俱无影响。所将书乃易总耳。远知志颇自失，后闭户不出，经岁不食，人因窥阒中，但闻劝酬交欢，竟不知为谁也。光宅中召至玉清观安泊，间或逃去，如此者数次。天后封金紫光禄大夫，但笑而不谢。一曰告殂，遗言尸赴东流湍水中。天后不允其语，敕葬开阴原上。后长寿中台州有人过海阻风，飘荡船欲坼，妄行不知所止，忽见画船一叶渺自天外来，惊视之乃远知也。渐相近台人拜而呼之，远知曰：君陟险何至于此，告台人此洋海之东千万里也。台人问归计奈何，远知曰：借子迅风，正西一夕可到登州，为传语天坛观张光道士。台人既辞去，舟回如飞羽，但觉风毣毣而过，明曰至登州，方知远知死久矣。访天坛道士，其徒云死两曰矣。方验二人皆仙去。
译文：玉皇大帝追取王远知的《易总》
唐高宗上元年间（公元675年），台州有个道士叫王远知，善于观察阴阳变化，发现其中奥妙，断知人的生死祸福。他写有《易总》十五卷，不认世人知道该书的秘密。 有一天，因为把书拿出来晒，雷雨忽至，乌云翻滚直入房内，雷声强烈，电闪绕室。昏暗的雾色中一老者从天而降，身上所穿衣服只认得是鲜绿色，不知道是如何制作的。王远知慌忙烧香拜了又拜，伏在地下。正想如何接待老者时，老者大声怒问：“泄露秘密的书在哪？玉皇大帝命我带领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六丁阴神来追取！”王远知刚刚惶恐撑着地起来，旁边有六个青衣就已经捧着书站在那里。老者责备说：“天上神秘的珍贵文籍自有飞天神保卫，装在玉饰的书箱、按最高贵的品类密藏在太上老君的玄都紫府。你是什么人，竟敢胡作非为盗藏经书据为己有，从实告诉我。”王远知战战兢兢答道：“是青丘元老因为我能力不够而传授我的。”老者点点头，过了一会说：“玉皇大帝有旨意，你已达到仙品，给予你延长寿命期限二十四年，也就是二纪了。”王远知拜谢厚命之后，忽然旋风飏起，围在四周的帐幕裂开，时间已是二更，明月在东，星斗灿然，没有一点动静声响。六丁所取走的书就是《易总》了。从此，王远知内心若有所失，后来闭门不出，一年不吃东西。有人偷窥，寂静的房中，只听见把酒言欢的声音，但不知谁人。
武则天光宇年间（公元684年），武则天赐王远知居住玉清观，期间有时他逃走。像这样的情况有数次。武则天又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他也是笑笑而没有谢恩。
有一天，王远知安乐死了，遗言希望把自已遗体投入滚滚东流水。武则天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下令将他葬在山北水南的原野上。
后来到了武则天长寿年间（公元692-694年），台州有人乘船在海上遭遇风暴，被巨浪抛击船体几乎解体，乱飘到一个不知叫什么的地方。忽然，看见一艘华丽的大船自天外而来，惊奇发现竟然船上的是王远知！待到船渐渐看见，这个台州人赶忙叩拜并呼叫王远知。王说：“先生怎么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啊？”并告诉台州人这儿大洋在海之东千万里。台州人问回去的办法，王远知说：“我借给你迅猛的风，朝西走一晚可到登州，传话给天坛观张光道士。”
台州人告辞离去，船回程快如飞羽，只感到风呼呼而过，第二天至登州，方知王远知死了很久。台州人再去访天坛道士，他的徒弟说道士死两天了。这才验证二人都已经成仙而去。 注：二纪，古人以12年为一纪。二纪即24年。
4.原文：武居常有身后名
武居常天后高祖也，少时游洛下，人呼为猴颊郎，以居常颐下有须若猿颔也。其上有四靥，一日伊水上遇一匄者曰:郎君当有身后名，面骨法当刑，然有女当八十年后起家暴贵，寻亦浸微。居常不信，后卒如言。匄者岂非异人乎。 译文：
武居常是武则天的高祖父。少年时在洛阳游历，人称“猴颊郎”。因为他的腮有须，如同猴脸，上面还有四个酒窝。一天，他在伊河边遇见一乞丐，乞丐对他说：“郎君会有身后之名，你的面骨不好，会犯法受处罚。然而你家族有个女性八十年后发家突然大贵，后来平常又逐渐衰微，而至于消失。” 武居常不信，最后事实果然如乞丐所言。乞丐岂非是不寻常的人吗？
评：一个女人当皇帝，在古代中国很难接受。如果是上天“旨意”，或可蒙一些人。
5.原文：房玄龄为相无嗣
房玄龄来买卜成都，曰者笑而掩象曰：公知名当世，为时贤相，奈无嗣相绍何。公怒，时遗直已三岁在侧，曰者顾指曰：此儿此儿绝房氏者此也。公大怅而还，后皆信然也。
译文：
房玄龄到成都向相士问吉凶，相士掩盖着笑容道：“先生名扬天下，是当今贤相，可惜是绝后啊，辅相怎么接续宗嗣呢？”房玄龄很生气，当时他的儿子房遗直已三岁，就在旁边。相士看了看，指着房遗直说：“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绝房氏的就是这个孩子。”房玄龄心中非常郁闷回去了。后来的事情发展都确实如此。
注：绍，继也。
唐太宗的女儿高阳公主嫁房遗直之弟房遗爱，欲夺房遗直所继承的官爵不成，又诬告房遗直对自己无礼，经长孙无忌审理，与其夫房遗爱意图拥立荆王李元景谋反事泄，高宗赐自尽，诛杀房遗爱，诸子流放岭南。房遗直以父亲的功劳特赦，除名为庶人，停止配享。房家一族从此倾覆。一说是房遗爱和高阳公主谋反是房遗直告发的。 评：我不相信真有那么多的谋反，但确实是整人的好罪名。当时房玄龄一家炙手可热，权倾朝野，很多势力自不待见。等到唐太宗和房玄龄两腿一伸，房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6.原文：韩仲卿梦曹子建求序
韩仲卿一曰梦一乌帻少年，风姿磊落神仙人也，拜求仲卿言：某有文集在建邺李氏，公当名出一时，肯为我讨是文而序之，俾我亦阴报尔。仲卿诺之。去复回曰：我曹植子建也。仲卿既寤，检邺中书得子建集，分为十卷，异而序之，即仲卿作也。 译文：
韩愈的父亲韩仲卿，有一天梦见一个带黑头巾的少年，风度翩翩是个神仙。他拜求韩仲卿说：“我有文集存在建邺李氏处。先生（道德文章）世上有名，如肯为我索得这文集并为之序，我在阴间也报答你。”仲卿答应了他。少年离开了又回来，说：“我就是曹植曹子建啊。”
韩仲卿睡醒后，就查看邺城书籍，得到曹子建文集。分为十卷，分开写的序言，就是韩仲卿做的。
7.原文：赵师雄醉憩梅花下
隋开皇中赵师雄迁罗浮，一曰天寒曰暮，在醉醒间，因憩仆车于松林间酒肆傍舍，见一女子淡妆素服出迓师雄，时已昏黑，残雪对月色微明，师雄喜之与之语，但觉芳香袭人，语言极清丽，因与之扣酒家门，得数杯相与饮，少顷有一绿衣童来，笑歌戏舞亦自可观，顷醉寝，师雄亦懵然，但觉风寒相袭久之，时东方已白，师雄起视乃在大梅花树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顾，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尔。 译文：
隋文帝开皇年间（公元581—600年），赵师雄官迁广东罗浮。有一天天寒日暮，他喝了酒半醉半醒想休息，便停车在林间小酒店旁，见一个淡妆素服美人出来迎接他。这时天色已暗黑下来了，但残雪与月色相映着有微微的光亮。赵师雄高兴地与美人交谈，觉得她香气袭人，谈吐非常温柔淑雅。于是和她一起敲开小酒店的门，与美人又共饮了数杯。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绿衣童子在旁欢歌笑舞，也可欣赏。不久，赵师雄酒醉睡着了，昏沉沉不清醒，但只觉得寒风吹袭自已很久。天刚发亮，赵师雄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互相看着欢叫。这时，月亮已经落下，星星也已横斜，赵师雄独自一人惆怅不已。
评：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梅花梦，美。
8.原文：李太白得仙
退之尝言李太白得仙去，元和初有人自北海来，见太白与一道士在高山上笑语久之，顷道士于碧雾中跨赤虬而去，太白耸身健步追及共乘之而东去，此亦可骇也。
译文：
韩愈曾说李白成了仙。元和年间（公元806-820）有人从北海（贝加尔湖）来，说看见李白和一道士在高山上笑谈良久。忽然间道士在白色云雾中骑红龙而去，李白挺身快步追上，与道士共乘龙向东而去。这也是骇人听闻的了。
9.原文：韩退之梦吞丹篆
退之常说少时梦人与丹篆一卷令强吞之，傍一人抚掌而笑，觉后亦似胸中如物噎，经数曰方无恙，尚由记其一两字笔势非人间书也。后识孟郊似与之目熟，思之乃梦中傍笑者，信乎相契如此。
译文： 韩愈曾经说，他年幼时梦见有个人给他一卷朱砂书写的篆文（仙道之书或符箓），要他强行吞下。旁边一人拍掌而笑。 韩愈吞下后觉得胸中如有什么东西塞碍，经过几天才没有不适。韩愈还记得书上的一两个字的笔势，不是人间的书法。 后来韩愈认识了孟郊，发现他好像曾经见过。经过回忆，才发现孟郊乃是当年梦中在一旁笑的人。这样的深远交情真可信任啊。
10.原文：宁王画马化去
宁王善画马，开元兴庆池南华萼楼下壁上有六马滚尘图，内明皇最眷爱玉面花骢，谓无纤悉不备，风鬃雾鬣，信伟如也，后壁唯有五马其一者失去。信知神妙将变化俱去。 译文：
宁王李宪善于画马，开元年间（公元713-741），皇宫兴庆池南边的华萼楼下的墙壁上，有幅六马滚尘图。唐明皇最爱其中一匹白面、五彩毛的马。说它每一根细毛都很完美，长鬃飞扬如风如雾，认为它的奇特在此。
后来，壁上只剩下五匹马，偏偏不见了那匹。相信是神灵巧妙地将画马羽化，然后一起离去。
注：宁王李宪，唐玄宗的大哥，皇帝不做让给弟弟做，中国历史第一人。开元29年宁王死后，唐玄宗追谥“让皇帝”。 兴庆池，唐代兴庆宫内一湖。兴庆宫是唐玄宗的政务处理场所。华萼楼，即唐玄宗于兴庆宫西南建的“花萼相辉之楼” 。唐玄宗兄弟情深，经常聚此吃喝弹唱打屁。
11.原文：含元殿丹石隐语
开元末含元殿火，去基下出丹石，上有隐语不可解，云天汉二年赤光生栗木下有子伤心遇酷，此亦不能辨也。 译文：
唐玄宗开元年间（公元713-741）末期，唐代大明宫的正殿含元殿失火。除去建筑物的根脚，下面发现一块红色石头。上有隐语不可解，说：“（汉武帝）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赤光生栗。木下有子，伤心遇酷。”这是不能辩判的。 评：直到现在也不能解。
12.原文：景州龙见三头
开元四年景州水中见一龙三头，时虏中大水，后六日有风自龙见处西南来，飞屋拔木白昼暝。
译文： 唐玄宗开元四年（公元716），河北景州的水中发现一条三个头的龙。那时北方外族地区正发大水，六天后有大风从龙现身处的西南方呼啸而至，把房屋吹倒，把树木拔起，大白天的也很昏暗。
13.原文：神尧皇帝破龙门贼
神尧皇帝拜河东节度使，九月领大使，击龙门贼母端儿。夜过韩津口，时明月方出，白露初澄，于小桥下有二人语，言明曰母大郎死，我辈勤亦不少矣。神尧停马问，二人再拜起泣曰：某二人汉兵也，昨奉东岳命，岳神管押七十人付龙门助将军讨贼，某二人理骨在此，因少憩于此亦自感伤兼欲先知于将军尔。神尧讶其言深切，询其姓氏，但笑而谢言：将军贵人也，某仆卒之贱，分不当逾。言讫苍皇辞去，言大队至矣，倏忽不见，顷疾风如矢风尘蔽天而过。神尧默喜之。明曰破贼发七十二矢皆中而复得其矢，信知圣王所向，至灵注：虏， 古代对北方外族贬称，这里指代北方外族地区。 亦先为佐佑焉。 译文：
隋炀帝大业十一年（615），李渊被任命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九月接到隋炀帝命，去剿灭龙门母端儿农民起义。夜过韩津口，正逢明月初升，白露澄莹。在小桥下有两人说话。说，明天母老大之死，我们出力也不少啊。李渊停下马问他们，两人再拜后，起来哭着说：“我们两人是汉朝的士兵，昨天奉泰山神的命令，管领七十人交付你，帮助剿贼。我们在此处置他们骨头，在这里休息一下，想到自已也有些伤感，同时想先告知将军。”李渊对他们所说的感到惊奇，问其姓名，他们笑着拒绝说：“将军是贵人，我们兵卒低贱，按身份不能逾越。”说罢仓皇辞去。大队伍到后，很快什么都看不见，倾刻狂风像箭一样，尘埃蔽天而过。李渊暗暗高兴，第二天攻打母端儿部时，李渊射出的七十二发箭矢全部命中，而且回收了箭矢。
由此相信，有聪明才智的大人物所向的目标，最高神灵也要先为他辅佐。
注：母端儿(?-615年)，又作毋端儿，隋龙门(今山西河津)人。隋末，天下大乱，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各地农民纷纷揭竿而起，母端儿就是以龙门为中心的农民起义领袖。
14.原文：明皇梦游广寒宫
开元六年上皇与申天师道士鸿都客八月望曰夜，因天师作术，三人同在云上游月中，过一大门在玉光中飞浮，宫殿往来无定，寒气逼人露濡衣袖皆湿，顷见一大宫府榜曰广寒清虚之府，其守门兵卫甚严，白刃粲然，望之如凝雪。时三人皆止其下不得入，天师引上皇起跃，身如在烟雾中，下视王城崔峨，但闻清香，霭郁下若万里琉璃之田，其间见有仙人道人乘云驾鹤往来若游戏。少焉步向前，觉翠色冷光相射目眩，极寒不可进，下见有素娥十余人旮皓衣乘白鸾，往来笑舞于广陵大桂树之下，又听乐音嘈杂亦甚清丽。上皇素解音律熟览而意已传。顷天师亟欲归，三人下若旋风，忽悟若醉中梦回尔。次夜上皇欲再求往，天师但笑谢不允，上皇因想素娥风中飞舞袖被编律成音，制霓裳羽衣舞曲，自古洎今清丽无复加于是矣。 译文：
唐玄宗开元六年（公元718），唐明皇与申天师、道士鸿都客在中秋之夜，由天师作法。三人一同升到月亮中。过了一大门，他们在白色的云中飞浮，来回观览各宫殿。这时寒气逼人，露水把衣、袖都打湿了。很快他们看见一大宫殿，门匾写着“广寒清虚之府”。兵士守卫甚严，刀锋闪亮，看它如同白雪一样。三人停在那不得进入，天师带着唐明皇跃起，身处云雾中，俯视宫城巍峨，闻到馥郁的香味。云霭下是晶莹碧透的万里田野，其间见有仙人道士腾云驾雾来来往往，好像玩耍一样。过了一会他们走向前，觉得有青色冷光射来，眼睛一片炫花，非常寒冷不可靠近。往下看，有十数个朴素女子，穿着明亮衣服骑着白鹤欢歌笑舞，来往于广寒宫外的大桂树下。又听见乐器声阵阵，韵律十分清丽。唐明皇素懂音乐，听了便记住了。不久天师极力要回去，三人旋风般落入人间。这时，唐明皇忽然醒了，知道刚才是酒醉后做的一场梦而已。 第二夜，唐明皇又要求去月宫，天师只是笑而不答应。唐明皇回想月宫里那群素女风中舞衣袖的音楽，便把它编制成”霓裳羽衣舞曲”。自古至今，没有哪首曲子比它更清丽的了。
15.原文：任中宣梦水神持镜
长安任中宣家素畜宝镜，谓之飞精。识者谓是三代物，后有八字仅可晓然，近籀篆云水银阴精百炼成镜，询所得，云商山樵者石下得之，后中宣南鹜洞庭风浪洶然，因泊舟梦一道士赤衣乘龙诣中宣，言此镜乃水府至宝出世有期，今当归我矣。中宣问姓氏但笑而不答持镜而去。梦回亟视箧中已失所在。 译文：
长安任中宣家中一直藏有一宝镜，名叫飞精。识宝者说它是经历三代的东西。镜背面有八个字可见，接近大篆的字体写着：水银阴精，百炼成镜。问是怎么得到的？说是商山的樵夫在一块石头下得到。后来，任中宣有次南渡洞庭湖，遇到特大风浪，于是把船停岸。梦见一红衣道士乘龙向任中宣而来，说此镜是我们水府的至宝，到人世间有时限的，今天应当归还我了。任中宣问道士姓名，道士只是笑而不答，拿了宝镜离去。任中宣梦醒，忙开箱箧看，发现宝镜已不在了。
16.原文：夜坐谈鬼而怪至
君诲尝夜坐与退之余三人谈鬼神变化，时风雪寒甚，窗外点点微明若流萤，须臾千万点，不可数度。顷入室中，或为圆镜飞度往来，乍离乍合变为大声去，而三人虽退之刚直亦为之动颜，君诲与余但匍匐掩目前席而已。信乎俗谚曰白日无谈人谈人则害生，昏夜无说鬼，说鬼则怪至，亦至言也。余三人后皆不利。 译文：
周君巢（注：“诲”为“巢“”之讹）曾半夜坐禅，与韩愈、我共三人谈神论鬼。当时风雪交加冷得很，窗外开始出现点点亮光如同流萤。不一会变成千万点，数不胜数。很快进入房内，有时变成圆镜飞来飞去，时分时合，最后变成一阵巨响而去。我们三人之中，虽然韩愈刚直胆大，脸上也为之变色。君巢和我只能掩挡眼睛以腹贴地爬着前行。我相信了俗谚说的：“白日莫谈人，谈人则害生；昏夜莫谈鬼，谈鬼则怪至。”也真是至理名言啊。后来我们三人都不顺利。
注：君诲应为周君巢之误，柳宗元、韩愈都与周君巢（即周韶州、周丈人、周员外、周二十二）有诗文往来，皆同僚、朋友。另，柳宗元七律《柳州寄丈人周韶州》中，许多人注释“丈人”为岳父，谬也。柳宗元的岳父是杨凭而非周韶州。古代对年长男子的尊称也叫“丈人”。 此则可证《龙城录》是柳宗元所作，否则他人是虚构不出像周君巢这样并非名声显赫的人物。 评：柳宗元在此故事表达了对遭受打击命运坎坷的愤懑，以及与韩愈、周君巢的友谊。
17.原文：裴武公夜得鬼诗而化为烬
开元末裴武公军夜宿武休，帐前见一介胄者掷一纸书而去，武公取视乃四韵诗云：屡策赢骖历乱峋，丛岚映曰昼如曛，长桥驾险浮天汉，危栈通岐触岫云，却念淮阴空得计，又嗟忠武不堪闻，废兴尽系前生数，休炫英雄勇冠军。武公得诗大不悦，纸随手落为烬，信知鬼物所制也。出师大不利，武公射中臆下，病月余薨。
译文：
唐玄宗开元末年，裴武公在武休关营垒中夜宿，军帐前见一个戴坚固头盔的人丢下一张纸，然后离去。裴武公取来看，是首四韵诗，诗云：“屡策赢骖历乱峋，丛岚映曰昼如曛，长桥驾险浮天汉，危栈通岐触岫云，却念淮阴空得计，又嗟忠武不堪闻，废兴尽系前生数，休炫英雄勇冠军。”裴武公得此诗很不开心，这时那纸随手落下，顿时成了灰烬。相信了这是鬼怪的规定。过后出师打仗很不利，被敌箭射中胸部，捱了月余死了。
18.原文：房玄龄有大誉
房玄龄幼稚日王通说其文，谓此细眼奴非立忠志则为乱贼，辅帝者则为儒师，绰有大誉矣。
译文：
房玄龄年幼时，隋末大儒王通评论他的文章，说这个细眼儿不立报国志的话，就会成乱贼，若辅佐皇帝则为博雅淳正的师傅，有很高的荣誉。
19.原文：阎立本有丹青之誉
阎立本画宣王吉日图，太宗文皇帝上为题字，时朝中诸公皆议论。东都从幸，上出示图于诸臣，称为越绝前世，而上忽藏于衣袖笑谢而退，自是立本有丹青之誉。 译文： 阎立本画《宣王吉日图》，唐太宗上面题了字。朝中众大臣正议论跟着皇帝到洛阳的事儿，皇帝向大臣出示该图，大臣都称赞超越前世。皇帝忽然把画藏在衣袖里，笑着走了。从此阎立本有了善于绘画的美誉。
20.原文：王宏善为八体书
王宏济南人，太宗幼日同学，因问为八体书。太宗既即极，因访宏，而乡人竟传隐去，是亦子陵之徒欤。
译文：
王宏济南人，唐太宗幼时与他同学时，曾向他请教秦代八种书体。当皇帝后，太宗寻找王宏。乡里人都传说他已隐居，他也是严子陵的徒儿了（严子陵坚决不肯当官）。
注：八体书：《说文解字》记述了秦代有八种书体，\"自尔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王宏幼时善八体书，说明天资聪明，如同现在年纪小小懂几国外文，牛逼。
21.原文：張昶著龍山史記註
沈休文有龍山史記註，即張昶著，昶後漢末大儒，而世亦不稱譽，余少時江南李育之來訪予，求进此文，後為火所焚，更不復得。豈斯文天欲秘者耶。 译文：
南朝史学家沈约(公元441年--513年)有《龙山史记注》，这本书是張昶所著。张昶东汉大儒，但在世时并不享有很高声誉。我少年时在江南，李育之来访问我，要设法得到此书。后来《龙山史记注》被大火焚毁，从此再没有得到。难道文人一些珍贵的东西，老天也要拿走吗？
注：《龙山史记注》此书末见传本，在明代之前未见提及。也就是说，只是柳宗元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
22.原文：龍城無妖邪之怪 柳州舊有鬼名五通，余始到不之信，一曰因發篋易衣盡為灰燼，余乃為文醮訴於帝，帝墾我心，遂爾龍城絕妖邪之怪，而庶士亦得以寧也。 译文：
柳州从前有鬼名叫五通，我到任开始不相信。有一天我开箱想换衣服，发现全部衣物尽成灰烬。我于是写文祭祀时向天帝投诉。天帝念我心诚，就灭绝了龙城妖孽作怪。而从此老百姓也得到安宁。 注：
五通，即五通神，具有五种神通。唐施肩吾《逸句》：“五通本是佛家奴，身著青衣一足无。”
23.原文：王漸作孝經義
國初有孝子王漸作孝經義成五十卷亦該備，而漸性鄙樸，凡鄉裏有鬥訟漸即詣門高聲誦義一卷反為漸謝，後有病者即請漸來誦書，尋亦得愈，其名藹然，余時過汴州適會路逢一老人亦談此事，頗亦敬其誠也。 译文： 唐开国之初，有孝子王渐，写孝经义五十卷，也是相当完备的了。王渐生性质朴，凡是乡间有矛盾訟案，王渐即上门高声朗读孝经义一卷，王渐离开时还受到当事人的感谢。后来有病人请王渐来读经，一般也得到痊愈。王渐的名声越来越大。我当年经过汴州时，路遇一老者也谈到此事。我真敬佩王渐的一片诚心。
24.原文：晉哀帝著书深窥至理
晉哀帝著丹青符經五卷，丹臺錄三卷，青符子即神丘先生也，深窺至理。而近世有胡宗道，海上方士亦得其術。 译文：
晋哀帝司马丕著有丹青符經五卷，丹臺錄三卷，青符子就是神丘先生能发现书中真谛。近世有胡宗道海外道士也学到他的技法。（卷上完，待续。2017/12/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