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韩剧
——对一种传播现象的文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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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骐 (2005-11-29 15:50:27.0)
本文作者：蔡骐 张萍
不知从何时起，一股“韩流”悄悄进入了中国，进入到了我们的生活中——在大街小巷，随处都可以听到或充满温馨或满怀激情的韩国流行音乐；在各大城市，出现了众多的韩国风味的餐馆、韩国风情的酒吧、韩国风格的服装饰精品小店；一些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穿着宽大衣裤，跳着韩国街舞的年轻人，也时常与我们擦肩而过。“韩流”滚滚而来，就像是春日里的一抹阳光，让人感到既亲切又温暖。如果追根溯源，我们不难发现，今天汹涌而至的“韩流”其源头乃是韩国电视剧，即我们通常所说的韩剧，正是韩剧的流行为“韩流”的跨文化之旅创造了条件。1997年，韩剧《爱情是什么》首次在央视露脸，便创造了收视奇迹。随后，《星梦奇缘》、《天桥风云》等一系列韩剧，以强劲的势头逐步在中国的电视荧屏占据了一席之地，并获得了很多中国观众的认同。那么，韩剧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们为什么爱看韩剧呢？
一、文本之美
电视剧是一门综合艺术。一部好看的电视剧不仅仅需要有一个好故事（即我们通常说的剧本）作为支架，更需要有把故事讲好的技艺，它们是组成电视剧文本的两个因子，也是使观众获得审美愉悦的基础。
韩剧的成功首先应归因于其文本的成功。从文本内容来看，韩剧最大的招牌，就是能讲述一个个让人感动的故事，来展现都市生活的真实状况。其中亲情、爱情、友情和信义是韩剧文本的常见主题，也是最能打动观众的核心内容。从文本形式来看，精致的细节、唯美的画面、悠扬的音乐等等，则是韩剧在讲故事时的鲜明风格，能给观众带来美的视听享受，也是体现文本之美的根本所在。
韩剧中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故事中细节的处理十分精致。这些细节或表达人物的细腻情感，或展现原汁原味的风土人情。在《蓝色生死恋》中，很多细节都感人至深，催人泪下。例如，恩熙要离开尹家时，含着泪分别向画着一家四口人头像的杯子告别；当恩熙确认在海滩上画画的人是俊熙时，她毫不犹豫地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俊熙，两人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当时他们已分别十年之久。而《人鱼小姐》中雅莉瑛和朱旺结婚的那一段，观众从雅莉瑛身上的那一套鲜红耀眼的古典新娘装，可以看到韩式婚礼的特色。正是这些精致的细节，在观众心中撞击出了美的火花，引起了共鸣。
唯美的画面，近乎透明的色调，也能带给观众强烈的视觉美感。韩剧追求如诗如画的影像风格，田园小镇、浓雾雪原、湖滨山庄、枫林小路等自然美景，通过镜头的完美呈现，带给观众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例如《蓝色生死恋》中美丽的海滩、碧绿无垠的庄稼、铺满金黄色落叶的小路，犹如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冬日恋歌》中平静的湖泊和秀丽如画的滑雪场衬托出冬天的诗情画意，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更显得爱情的纯真无邪。韩剧还大量运用近景镜头，凸现演员自然生动的表演，并在后期制作上按照电影镜头的标准精雕细琢，使每个镜头都充满了艺术感，每一部韩剧就像是一本精美的画册。
此外，适时运用悠扬动听的音乐配合剧中情节以感染观众，可以说是韩剧的又一大特色。音乐旋律根据剧情的变化而不断转换，使音画相配，才能与剧中人物的情感际遇形成完美共振。在韩剧中，每一个情节点或小高潮，拨动心弦的音乐总会适时出现，把观众已被带动起来的情绪推向高潮。在《蓝色生死恋》里，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爱情是蓝色的》这一旋律曾无数次响起，勾起观众的眼泪；而《冬季恋歌》里，那首《My Memory》则如泣如诉，让观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如果把韩剧比作一串珍珠项链，精致的细节、唯美的画面、悠扬的音乐等这些鲜明的特征就是项链上的珍珠，而剧中的男女主角则是串联珍珠的红线。韩剧中的主角都是十分养眼的俊男美女，如张东健、裴勇俊、金喜善、宋慧乔等一大批明星，都是从韩剧中脱颖而出而大红大紫，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观众的审美期待。
二、类型神话
韩剧在类型上呈现出多样化的格局，从而能满足不同层次受众的需要。韩剧中有反映韩国青年对爱情向往与追求的青春偶像剧，如《蓝色生死恋》、《冬季恋歌》、《浪漫满屋》等，年轻一代是其忠实观众；也有反映韩国百姓生存状态的日常生活剧，如《爱情是什么》、《看了又看》、《人鱼小姐》等，它们深受年长一点的观众特别是女性观众的喜爱；还有反映韩国历史文化的历史剧，如《明成皇后》、《商道》等，这类剧男性观众相对较多。其中最受中国观众欢迎的是作为类型剧的青春偶像剧和日常生活剧，它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收视狂潮。
1、爱情神话 青春偶像剧所建构的是关于“爱情”这一人类永恒主题的神话，它以爱情的萌生、发展、波折、磨难直至恋人的大团圆或悲剧性离散结局为叙事线索。韩国的青春偶像剧并没有超脱这种传统的爱情题材的叙事模式，所讲述的也大多是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爱情故事，但它通过对多种戏剧性元素进行拼贴，总能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审美感受，使观众从唯美的爱情中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感动。
堪称韩剧经典的《蓝色生死恋》和《冬季恋歌》走的是悲情路线。“我要当一棵树，因为树一旦种在这个地方，以后它都会永远在那里不会换地方，这样子我就不会再跟你分开了”，“其它星星都换了方位，北极星依然会在原地，当别人不了解你、不原谅你，甚至离开你，只要我守在原地，你就不会迷路”，如此肝肠寸断的誓言，被命运无情捉弄的爱情，使观众眼泪狂流，生死相守的悲情结局则让观众心碎。《红豆女之恋》以“红豆女与土豆女”的童话故事情境为依托，为无数处于情感真空的年轻人建构了一个寄托梦想、体验真情的梦幻舞台，以满足他们对爱的需求和情感的归属，同时在分分合合、打打闹闹、唇枪舌剑中体验别样滋味的甜美爱情。《医家兄弟》、《天桥风云》、《女主播的故事》等较早的几部青春偶像剧，让观众见识了不同职场的爱情故事。《罗曼史》、《浪漫满屋》、《豪杰春香》等新近出现的青春偶像剧，则用健康、明亮、温暖、向上的调子，诙谐、幽默的方式，构成了一种新潮的风格，渐渐为观众所喜爱；“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结局，也满足了观众的期待。
2、日常生活的神话
爱情源于生活，而生活的真谛远不止于爱情。韩剧在展现美好的爱情神话同时，还通过日常生活剧，以一种较为平和的方式，为观众搭建了另一个神话舞台。
日常生活剧大多以普通人的生活为描述对象，通过对生活细节的敏锐捕捉，传达现代都市人的细腻情感，再现韩国普通民众的精神风貌。尽管所表现的都是小人物和小事件，有时甚至是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琐事，但它却有一种清新飘逸的风格，都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使观众能在平凡中感受隽永。因此，观众在观看电视剧的时候，能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剧中人物就在自己的身边，同时能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韩剧《看了又看》曾两次在中央电视台热播，它围绕着银珠姐弟三人的爱情故事，讲述了几对年轻人在追求理想爱情中的快乐和苦恼，同时展现了婆媳、夫妻、姐妹以及妯娌等各种复杂关系中的矛盾、无奈和温情。剧中通过一些简单而又耐人寻味的台词，传达出人物之间微妙的情感，再现了普通人的真实生活。比如，基正的奶奶在批评儿媳时说：“让别人流泪，自己眼中将流血。” 基正的奶奶教训自己的女儿说：“在我们这种石油还要靠进口的国家，你一个不上班的女人开什么车？”银珠对基正的妈妈说：“别留住要走的人，也别拒绝要来的人。”正是这些细微之处，给观众以一种亲切感，使观众似乎触摸到了自己的真实生活。这类日常生活剧貌似平淡，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们传播着一个信念，那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也同样具有意义，也是一种幸福。事实上，正是因为日常生活剧满足了观众的价值诉求，所以才使得大批的观众“看了又看”。
三、跨文化之旅
所有受大众欢迎的产品,不论来自于哪一个国家,都必须与“既存文化”相容。这种相容是一种文化上“共享性”与“差异性”的契合。电视剧作为一种大众文化产品，当它跨越国界传播到其他国家中，必须与那个国家的“既存文化”相契合,这样才能对观众产生亲和力，该电视剧所描述的内容,才能为观众所了解、熟悉并接受，进而获得观众的认同。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观众对电视剧进行解读，实质上就是一个文化接受和认同的过程，并由此而产生审美愉悦。事实上，韩剧作为一种外来的大众文化产品，之所以能在我国风行，也正是因为它与我国“既存文化”的契合恰到好处。
1、亲和力：同源文化共享之旅
文化是具有独特背景的，信仰、道德、教育、阶层、环境、民族、家庭等一系列社会要素构成了特有的文化样式。漫漫历史长河中，由人类共同生活环境所产生的语言、风俗、道德、宗教等方面组成了同源文化，同源文化的特质构成特定的文化圈。
中国和韩国自古以来在文化、历史、地理、人文，甚至族群上就有很深的渊源。中韩两国文化具有独特的亲和力，有很多共享、相通的地方。它们同属于东亚文化圈，通过几千年来的交流与融合，造就了两国极为相似的生活方式、行为准则、风俗习惯和知识信仰，特别是由于深受儒学的熏染和影响，两国拥有许多相似的文化特质，如奉行“仁、义、礼、智”的处世哲学，等等。由此，两国之间的文化产品是很容易被对方认同的。艺术源于生活，韩剧借助于对生活的本真表达，拉近了剧中人物和观众之间的距离。韩剧中的故事所反映的是普通民众之间一种生活上的交流，对中国观众而言，尽管是在另一个国度用另一种方式演绎，但流露着的是相同的情感。韩剧中无论是讲述爱情的文本，还是表现生活琐事的文本，所反映的感情都是真实、美好的，普通观众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生活的影子：童心未泯的爷爷奶奶、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为生活打拼且积极向上的青年男女，他们的欢笑或悲伤，都是那么熟悉；再加上同为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对于中国的观众来说，韩剧有一种与身俱来的亲和力与亲切感。
2、好奇心：民族文化差异之旅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韩剧重视民族风情的再现，以及传统民族文化资源的开掘，使观众能真切地领略到原汁原味的韩国民族文化，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同时，韩剧中所流露出来的人情世态、风俗时尚和文化蕴含，与我们是有差别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来，这也是韩剧能吸引中国观众、东亚观众乃至世界观众的关键所在。
韩剧把人间的种种情感都交织在一起，特别注重东方传统文化中的血缘关系，如“长幼之序、孝悌之义、夫妇之伦、儿女之道”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信义和平”等传统儒学基本理念，也是韩剧中所隐含的精神基石。这些传统文化的遗风，对当代中国观众来说，既熟悉又遥远，既亲切又匮乏，因而韩剧能很快地进入中国市场，为广大观众所接受。
此外，中韩两国电视剧自身内容所承载的文化意义的差别，也是吸引中国观众眼球的一个法宝。如今在中国电视荧屏中唱主角的，或是宫廷争斗、或是官场搏弈、或是商战风云、或是警匪拼杀，而贴近老百姓生活的家庭剧很少，即便是反映家庭生活的电视剧，也往往是借家庭的冲突来反映社会问题，让人看了之后心情沉重。韩剧则通过折射韩国的城市面貌、居住环境、生活习惯等方面的特点，呈现出一种现代而又简单的生活方式和独特的“泡菜文化”。这些都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如同一本现实生活的“教科书”。这种差别一方面迎合了中国观众、特别是都市观众，对韩国文化的好奇心理；另一方面这些观众还可以从中找到一个宣泄的平台，以填补由目前处于社会转型期带来的心理空虚和迷茫。
韩剧的成功，还带动了韩国其它大众文化在中国的传播。韩国服饰、韩国音乐组合、韩国影片、演艺明星随之而来，甚至有迹象表明，在图书市场上对韩语文学的翻译也开始有趋热的迹象。由此可见，随着“韩剧热”的不断升温，“韩流”还将频频来袭。子曰：“君子和而不同”，面对“韩流”，我们应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度，更应有创新和超越的追求，这样才能让真正反映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汉风”向世界播撒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