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学教师
（三）
师 德 标 兵
那年，古东校长被评为“XX县师德标兵”。人说，奖金一千元，佩红戴彩游于县城的街道。榜样啊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为了大家学习、借鉴、提升，也为了更好地宣传榜样，我欲讲述其事迹。可标兵之事太多，我又不大会选择，因此，信手抓撷，以供大家。
（一）
那年，古东校长嫁女儿，请同事们去贺喜。古东校长做了安排：“虽则是周末，但还是要考虑教学。尕金要去给我帮忙，你们把‘礼钱’带给尕金。我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订的（宴）席少，你们人不要来了。”同事们听从领导安排，给尕金带了，人没有去。
后来，学校会计悄悄告诉我们，古东校长说，老师们上的（礼钱）少了，丢人得很，学校的办公经费又添了一半。
紧接着古东校长开会宣布：“以后，凡是有事情的，学校出一半。”多么英明地决定。再后来，古东校长娶儿媳妇，给小孙子送满月，都是如此，我们的一位同事结婚也这样。多么得人心的决定，但是，后来取消了，说学校没有经费。
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活动，请了村干部，学校周边开铺子的，部分家长，还有庄上的头面人物。上午活动结束，大家一块吃了午饭 。三三两两走了的，转悠的，还有好酒的正在吆五喝六。古东校长的关系户驾到了，于是敬酒欢迎。一会儿，他们在校长办公室里吵起来了。吵啊吵……我们也不便聆听，不知吵什么。不明就里的年轻女教师还评论：“还关系户呢，我的好朋友就不跟我吵架！最少，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闹翻。”其时，我隐隐感到的是另一种情况，不是真吵。
过了两天，古东校长开会宣布：“我们要修建校园，要在篮球场周边铺砖。我们上课忙，包工包料！包给XXX。”于是修建校园工程开始了。
古东校长的关系户拉砖铺地。经过一些时日的忙碌，在篮球场的四周铺了几圈红砖。
从此，我们的活也随之而来。摆在那儿的砖头不听话，随时乱动，有时一不注意，踩翻个个儿。古东校长布置：“以后的课间操不上了。各班班主任带着踏操场。”“五六年级大一点，用架子车推土；三四年级打水洒水；一二年级尕着不中，班主任领上，往实里踏……”经过大家好多天的努力，看上去平了、光了。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暴雨，冲了个七零八落。古东校长开会宣布：“那个操场乌苏着不成，要处理一下。不行，学校开支上些了，找个人清理一下。”于是关系户开着三马车清理垃圾来了。“这些烂砖还能凑活着镶猪圈。”
清理完垃圾，老师们带着学生，又踏了几天操场，校园终于又和往常一样了。
周六，偶然转到了后面，听到办公室套间的库房里悉悉索索。我以为那里面有老鼠，靠近窗户仔细听，没什么动静，于是我到宿舍批改了几篇作文。停下来，正思量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听到门开了。奥，原来是校长在里面，因为只有校长有钥匙。透过窗户我看到庄上的一个熟悉的女人走了……那里面放着捐赠的旧衣服，他带着她在挑衣服吗？我不知道。
古东校长周末不回家是常有的。因为工作时间是很忙的，除了教学，还要常常去局里。经常给我安排：“你给我们看着，我要局里去一下。要协商修建校园。”“你给我们看着，我要局里去一下。看修建校园的款拨下来了没。”“你给我们看着，我要局里去一下。”往往周一不来，一个电话：“你给我们看着，我要去局里……”烦极了，那回我大着胆子，把古东校长的号码设进了黑名单。回来后，古东校长一再追问。无奈，我只好说手机出了毛病。可手机不能长出毛病，因此，又放出来了。
那时的请假制度是三天之内学校批准，三天以上，一周之内，学区批……学校规定，半天教导主任可批。我常常给古东校长批假条，往往越权。不止半天，行驶了校长的权利；有时，还有三天以上的，行驶了学区领导的权利。心惊胆战，但领导拿来的，要我签字。
（二）
听了古东校长的一节课，讲的是二年级语文。教学生学生字，老师教导学生：“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发音有什么不一样？前鼻音读得要短，后鼻音读得要长！”于是老师领读，遇到前鼻音的字，读得又轻又短，几乎听不清；遇到后鼻音的字读得又长又重。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晚上评课，有老师说,前鼻音和后鼻音的最大区别是发音部位不一样……古校长立即反驳：“这是我参考书上看下的！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当时，同志们给评了68分，古东校长很不高兴。第二次开会，古东校长专门提出来，要求重新打分。大家没有理会。古东校长火了-第三次开会，要求改分。“木这么说，我不会讲课吗？这么多年，我哄孩子着哩吗？„„！”于是大家说改，我把“68”改成了“88”。
有幸又听了古东校长的一节课，讲的是四年级数学，学的是灵活计算。教师板演例子：126×72=（125+1）×8×9=125×8+1×8×9=1000+8×9=1000+72=1072 学生练习：273-27-73=273-73-27=200-27=173.师评：“不对！应该是273-（27+73）；125×88，有学生答：125×8×11=1000×11.老师严厉地批评了学生：“不对！那个能那么做吗？……”应该这么做：=125×（80+8）=125×80+125×8 迎接国庆，大家情绪高涨。古东校长要做宣传，板报上抄歌曲。谱子只有1234567.我说，还有小节线呢。古校长说：“闲着哩，那个又不唱，……”几个学生合唱，古东校长指挥。古东校长找来两根木棍，一端涂上红色，一端涂上绿色。指挥时，一手拿一根跳着蹦着上下翻飞。看得庄上的一个老精神病患者乐不可支：“古东校长做得好！”“古东校长做得好！”“古东校长做得好！”真有才啊！
（三）
那一周，古东校长一天没到校，三天迟到了。第二周，我们的一位老师因为前一天晚上去邻近村子看望得了绝症的弟弟，第二天早上迟到了，古东校长当面进行了严厉地批评。老师连忙申诉：“弟弟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哭哭啼啼，我走不开。”古东校长大义灭亲，充耳不闻。为了维护学校制度的威严，召开会议，要严肃处理。老师晚上到校长室去诉说缘由，不知怎么地，我们的古东校长怒了，包包一提要走了，不当校长了。我们眼看着领导一步步走出去了，同事们谁也没去挽留。大概是不敢，大概是不想，大概是没有弄清楚古东校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刚出校门，村干部来了，推推搡搡把校长请回来了，“你是共产党给我们派来的领导，你怎么能走呢？你是共产党给我们派来的领导，谁敢把你怎么地？你是共产党给我们派来的领导，要领导我们村的教育事业。你是共产党给我们派来的领导，……”
那天晚上，古东校长，村干部，学区领导对我们的那位老师进行了批评教育，之后，又做了调离的处理，维护了学校制度的威严。我自己大概是脑子坏掉了，真羡慕，也想调离。
心想，领导这样处理别人，自己定能按时到校。没想到，我是多么天真，想法是多么幼稚。那晚，古东校长处理完那位老师，又去沟通了，大概还带着自豪，带着胜利，带着炫耀。第二天早上，我等到上自习，校长没来；等到下自习，古东校长没来；等到上第一节课，古东校长没来。我想，校长可能直接去局里办事去了。下课，过来一看，来了，我又错了。
我咽喉病变，怕刺激。古东校长到我办公室，安排工作前，总要先抽支烟。如果古东校长拿出香烟，今天就一定有重要的、紧急的、非我莫属的工作。这时候，古东校长也会警告别人：“谁把张老师熏坏了，工作谁干。”（其实，不用客气，啥烟都一样。只要你一进来，不抽我都受不了，唯有不停地咳嗽）如果古东校长拿出旱烟，今天是一般工作。古东校长狠狠抽几口，呛得我咳嗽不止，古东校长自豪地说：“熏掉倒鼠了……”自以为了解很多动物的我，到如今，也不知道“倒鼠”啥样。
（四）
古东校长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常常夜以继日。白天要教学，晚上要家访沟通。晚上我们要睡觉时，古东校长还在学校，可是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古东校长从外面回来了，悉悉索索在开门。有时天黑，悉悉索索半天，“尕李——”“尕李——”“灯拉着了，我看一下钥匙，门怎么开不开了!只X他妈底。”一周五个晚上，四个晚上沟通是常有的事。由于连续劳累，古东校长面色大变，白里透青，青里泛白，明怪怪的。古东校长说感冒了，跟我要感冒药。第一天我给了，没好；第二天又来要，我给了，没好；第三天又来要，我给了，直到我的感冒药给完了，古东校长的感冒还是没有好。于是去找村卫生所的赤脚，挂了几天吊针，也不见好转。我心想：可能需要吊点清开灵一类的能量药吧，但由于外行，没敢开口。 偏僻的小山村，大家在一块儿工作，一起吃个饭，本来是很愉快的事。可是，这样的时候，往往教人倍觉恶心。古东校长一副霸道的样子，身子靠近碗碟，脑袋近距离晃荡于饭菜垂直之上。一边嚼着饭菜，一边自豪地吹嘘着自己的能耐，饭粒菜屑半成品如公园的喷泉。口中常常一次塞入过多的饭菜，有的在里面翻滚，有的在门口打转，有的掉出来寻求回转。
后来，古东校长调到了乡中心校。那回，我去了古东的办公室——哇！各种荣誉证挂了一墙。古东真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