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拍观后
杨丹霞 北京故宫博物院 \\ Yang Danxia Palace Museum, Beijing
中国嘉德约文评述本年中国书画秋拍。自忖虽为专业研究者但非市场中人，所云难免多有挂一漏万、失于偏颇处，谨就所闻、所感大胆发些谬见，贻笑于业内方家罢了。
拍后见各家媒体报道，无不以“中国嘉德此次中国书画势头尤为强劲，总成交额超过4亿元人民币”之语冠之报端，好评如潮，特别是中国古代书画部分中的明代仇英《赤壁图》，因近八千万元人民币的成交价创中国绘画的成交纪录而引人瞩目；另外，“南张北齐—张大千、齐白石精品”专场、“丹青铸颜斋藏明清书画精品”专场，皆全数成交，都被看作是反映中国古代书画良好走势的标志。除此之外，古代和近现代书法作品也屡创佳绩，如清代伊秉绶的《隶书五言联》受到买家追捧，经过踊跃竞拍，最终以63.84万元人民币的高价成交，这恐怕也是伊氏作品的历史最高价了。本文无意开列价目单，成交价位的提高和活跃是有目共睹的，在这种形势下，我们除了佩服中国嘉德员工的专业努力之外，也仿佛替他们有些许高处不胜寒的隐忧，毕竟，中国书画市场经过2006年的调整，仅仅才一年的时间，说它已经回暖了，恐怕还为时过早。但通过中国嘉德07秋拍的情形，至少我们可以有底气地说，市场经过大的波动，正朝着良性方向发展，拍品的价格，特别是古代书画的价格已经走上了趋于理性的轨道。
lot 968 于非闇 茶花小鸟 立轴 设色纸本 1956年作
Yu Fei\'an BIRD AND CAMELLIAS 93×44 cm
成交价/Price：RMB 246,400
＊lot 517 吴湖帆 邃谷寒潭 立轴 设色纸本 丁亥(1947年)作
Wu Hufan
WINTER POOL IN A DEEP RAVINE
90.5×48.5 cm
成交价/Price：RMB 1,792,000
除了一片赞叹之外，也听到了另外的声音：“仇英作品的价位也太高了。”还有人撰文说，“倪瓒和唐寅为什么卖不过岳敏君和张晓刚？其中一个因素就是那些古画真伪说不清，而当代艺术虽然也有造假，‘安全系数’还是很高。如今的市场由投资者控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研究，所以需要付出少就能有回报”。
我想，发这个议论的人实在是对古代书画传统、书画鉴定缺乏起码的常识，对于书画市场，也简单地将它归结为一个炒作的层面，虽然市场中真正的收藏家为数寥寥。就仇英而言，也许，对于以往各类市场上出现的数以十计、百计的所谓“仇英真迹”的价格，对于那些常见的《石渠宝笈》著录的清代书画而言，《赤壁图》确实“太高”了，但若以《赤壁图》和一些价格高到数千万，连画家自己都不理解的当代油画比，和某些画了大半辈子都千篇1律、毫无新意的“国画大师”比，和那些指使人去哄抬到自己都意外的高价卖出“艺术”垃圾而欣喜若狂的“国画大师”比，近八千万人民币的价格非但不高，而且正常，即使仇英只是个苏州的漆匠。因为这个漆匠曾经让睥睨万物的一代宗师董其昌都佩服得无以复加，这个漆匠的创作态度和作品从来都对得起付钱的人。
一直以来，多数看热闹的人只注重有限的几件高额成交的作品，而那些价格适中抑或偏低的皆不在媒体和公众视线之内，即使是“大名头”的作品，如人们更关注成交价672万元人民币的吴昌硕《岁朝图》，却不见有人去评论成交近37万元人民币的吴昌硕《行书赠鹿叟诗句》轴（lot 1029），而这件作品，不仅代表了吴氏晚年书法的典型面目，也反映了他的人文交往，藏家可以之作为吴昌硕晚年行书的“标准器”之一。当然，《岁朝图》尺寸大，多著录，题材俏，但仔细考量，它经过出版著录，才是受到买家热烈追捧的主要潜因。这种情况也在其他作品的成交与否和价格高低上有所反映，如lot 533～lot 537 的五件徐悲鸿画作、lot 596～lot 599的四件傅抱石作品，有成交价格差别许多者，有不能成交者，都属这类情况。当然，市场中也不乏有真知灼见者，譬如，于非闇的《茶花小鸟图》（lot 968）从未出版过，但它是近年来市场上为数不多的于非闇真迹之一，加之于非闇传世作品本就稀少，故此幅作品颇具升值空间。吴湖帆的《邃谷寒潭图》（lot 517）堪称吴湖帆四十年代仿郭熙、董、巨山水的杰作，笔致秀润，设色隽雅，观之不禁使人有出尘之想。虽然此作已达到近180万元人民币的高位，但吴湖帆的出身、学养以及在近现代书画史上的地位和成就，远远高于张大千、齐白石之辈，遑论炒作得满眼泡沫的当代“名家”，其作品的整体价值远未达到其应有的位置。这也证明了自古以来，收藏既不是大众的事，也不是有些人想的像炒股一样快进快出那么简单，发现、挖掘书画作品的内在价值和投资潜力，也并非仅仅倚靠金钱就可以解决。这个观点，早在往年王世襄先生藏品专场所创的佳绩上得到过充分体现，王老的经历证明，深湛的学识远远比对价格升降的敏感更具有价值。
一个可喜的迹象是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书画拍卖市场，书法作品有了良好的上升势头，除了古代、近现代的书法名家之外，一些文人墨客、学者先贤的书迹都受到买家的热捧，这就不难理解在中国嘉德07秋拍上樊增祥、沈尹默书法成交都有不俗的成绩。由于这些人物具有除书法家之外的特殊身份，也由于他们中的一些人作品传世数量较少，所以在这个领域来充实、拓宽个人的收藏内涵和视野，是大有可为的选择。
言及此，不禁想到中国拍卖已走过十余个年头，无数的纷攘、悲喜倏忽而过，最终留在记忆中的不只是那些创造奇迹、激动人心的瞬间，更多的是无数艺术精品在内心刻画的共鸣与感动。喟叹之余，想到了一位业内资深人士的话：“在国际市场上，一般的文物与艺术品拍卖间隔为28年，而在中国，这个时间缩短为两年，如此频繁地换手，在成熟市场中是难以想象的。”是啊，真正意义上的稳定的艺术品市场，是收藏家对艺术品的长线持有，是持有者出于对艺术家及其作品的深切尊重和深刻研读，而不是毫无自主性地被市场推着走。希望现在的收藏家们不要像某些失去自我的当代艺术家一样，被市场培育，也被市场毁弃。
＊lot 1029 吴昌硕 行书
立轴 水墨纸本 甲子(1924年)作 Wu Changshuo CALLIGRAPHY IN RUNNING SCRIPT 185.2×35 cm 成交价/Price：RMB 369,600
lot 1304 伊秉绶 隶书五言联 立轴 水墨纸本 嘉庆乙亥(1815年)作
Yi Bingshou
COUPLET IN FIVE CHARACTER VERSE, LI SCRIPT
109.5×24 cm
成交价/Price：RMB 638,4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