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岁月
第一章 暴风雪
我正窝在山上的树屋里，即使有人从外面经过，也不会知道我在这里。我的树屋是一棵直径六尺宽的铁杉，树龄就跟这座山一样老。去年夏天我上山来，无意间找到这棵树，立刻又挖又烧，直到我在树身里做成一个温暖舒适的洞穴，也就是我现在的家。
我的床在门口右侧，是用梣木做的，上面铺着鹿皮。左边有个高仅及膝的小壁炉，使用粘土和石子砌成的。上面有根烟囱，由树节孔把烟排出去。我另外又挖了三个洞让空气流通。新鲜的空气还真冷。外面的气温一定在零度以下，然而我却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树屋里写札记，记录我在山里的生活。火炉的火小小的，不用很旺就可以让这个树屋很温暖了。 我想，今天大概是十二月四日吧？也可能是五日。我不确定，因为这些天我忙着采集核果和莓子，熏鹿肉、鱼和一些小动物的肉，没空去数那些刻在白杨木桩上的刻痕——那是我的日历。
我的台灯是一个装着鹿由的乌龟壳，灯芯是我从城里带来的旧裤子上抽出的线做成的。 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整整下了两天的血。暴风雪开始之后，我就没有到过外面，这是我八个月前离开家住到山上以来，第一次觉得无聊透顶。
我过得很好，也很健康，吃的食物也不错。有时我煮乌龟汤，也学会怎么做栗子煎饼。我把补给品都放在树干上挖出来的洞里。
这两天，每次我看看那些树洞，就觉得自己像只松鼠。说到松鼠，倒提醒了我，从暴风雪开始的前一天，它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猜它们跟我一样被困在洞里，吃着储存的果子。
男爵八成也被困在窝里。男爵是一只黄鼠狼，住在树屋北边的大圆石后面。好吧，无论如何，我认为暴风雪正在慢慢减弱，因为树不在凄惨的哀号了。风吹的凶猛的时候，所有的树的呻吟都会传到根里，而我就住在树的根部。
我希望明天男爵和我都能挖个隧道去外面透透气，晒晒太阳。我正考虑要不要铲雪出去呢。也许我能用手把雪压扁。我以前总是由雪的顶端往下铲，从来没有从里面往外挖的经验。男爵不一样，它必须由里往外挖。我很好奇它把挖出来的雪放在哪里？不过，没关系，明早我就知道答案了。
去年冬天，当我写下这些日记的时候，心里吓得半死，我以为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我的树屋。第一场袭击克斯奇山的大风雪，整整让我惊恐了两天。后来当我轻而易举的把头伸出松软的雪，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我不由得对自己的白担心感到好笑。
未免白茫茫的一片，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结晶、闪亮而美丽。天空显得格外蓝。铁杉树梢镶了雪做的蕾丝边，草原平滑而洁白，峡谷冰晶闪烁。看到这样优美祥和的景色，我不禁放声大笑，因为我在山里遇到的第一场暴风雪结束了，而且并没有我想想的那么可怕！ 于是，我大声欢呼“耶！我做到了！”我的声音被雪吸收了，所以传不了太远。 我四下寻找男爵的踪迹，之间大圆石上布满了它的脚印，到处是它玩雪的痕迹。它一定是一大早就起来享受新雪的滋味。
看到男爵玩得这么尽兴，我临机一动，把头伸进树屋里吹了一声口哨。惊风——我训练的猎鹰——就飞到了我的拳头上，我俩边跳边滑着下山去，沿路凹凸不平的坑洞和沟槽。能
够再一次无忧无虑地吹着口哨的感觉真好，因为我的确被暴风雪吓坏了。
从五月开始我就忙着学习利用打火石和钢片点火，寻找可以吃的植物，学者设置陷阱捕捉动物、钓鱼；以便在雪幕覆盖克斯奇山的时候，可以舒服地窝在树屋里避难。
整个夏秋两季，我一直在盘算如何过冬。就在十二月三日那天，天空突然变得昏暗，温度骤然下降，第一片雪花飘落在我身上，我必须承认，我当时真想跑回纽约。即使我到森林的第一个夜晚，生不着火时，也没有像这次看到暴风雪渐渐聚集在峡谷中，而且迅速笼罩在山上那么害怕。
那时是早上九点钟，我正在熏三条鳟鱼。我忙着把火焰弄小，以免把鱼烧焦了。在工作的当儿，我忽然发现整个早晨，天空都暗的出奇。惊风被皮带绑在树枝上。它一直不安地去拉它的系绳，我才注意到整个森林变得一片死寂，甚至那些一天到晚在我身旁啄个不停的啄木鸟也沉默下来了。我想看看男爵黄鼠狼在做什么，但找不到它。
平常从我的树屋望去，可以看见位于平原后方的峡谷，透明的水从又黑又湿的大圆石和小瀑布间流进山谷。但那天的水却跟岩石一样黑，只有靠流动的水声才能分辨出那是流水。一层阴暗叠着另一层阴暗，冬天的云又黑又可怕，就跟把它们吹过来的风一样狂野。我下换了，虽然我有充足的食物、万全的准备，还是很害怕。我立刻把火踩灭，把鱼包起来。
我尝试吹口哨叫惊风，但是紧张的无法缩拢颤抖的嘴唇，只能发出噗噗的声音。所以只好抓起它脚上的皮圈，匆匆忙忙钻进树屋里。
我让惊风栖息在床柱上，自己像个球一样缩在床上。我想起纽约来了，想起那里的声音和灯光，就算是暴风雪都比这里的和善多了。我也想起我家的公寓。在那一刻，它是那样的明亮和温暖。我必须再告诉自己：那里头一共住了十一个人！爸爸，妈妈，四个姊妹，四个兄弟，还有我。我们没有一个喜欢那里，也许小妮娜例外，她还太小不懂事。爸爸压根儿就不喜欢那栋公寓。他以前是个税收，我出生以后，他就放弃了海洋，到纽约的码头工作。爸爸不喜欢陆地，他爱海洋，海洋是那样浩瀚而一望无际。
有时候，爸爸会告诉我一些关于曾祖父葛博礼的事。他在克斯奇山上有一块地，他曾经在那里砍树、盖屋，垦荒犁田，但他发现他真正想做的是一名水手，于是他就去跑船，农田也因此荒废了。
当我趴在床上，把脸埋进好闻得鹿皮中时，我好像听到爸爸的声音说：“那块地仍然是我们家族的财产。在克斯奇山上，有一颗山毛榉，上面刻着葛博礼的名字。那就是葛博礼农场的北界。不过陆地根本不适合葛博礼家的人。
“陆地不适合葛博礼家的人。”我对自己说，“但我现在住的地方，距离那棵刻着‘葛博礼’的山毛榉，只有一百米远。”
想到这儿，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只觉得饥肠辘辘。我压碎一些胡桃，加进自己磨的橡实粉（磨的时候还加了少量的焦灰去涩味），再到门外取一点雪水和面，然后在倒在锡罐上煎成橡实薄饼。吃的时候我还抹了蓝莓果酱。我确信我这个葛博礼是适合这块土地的。
第二章 冒险的开始
我五月离开纽约的时候，身上带了一把小刀，一捆绳索，一把斧头和推销杂志转来的四十元，外加上我在城里中国商店买的一些打火石和钢片。商店老板教我如何使用，还给我一个小包包把工具装在里面，又送我一些火种。他告诉我，如果火种用完了，可以燃烧布料和
灰烬生火。
我满心欢喜地向他道谢：“我会记得你的话的。”
坐在北区克斯奇山的火车上，我开始练习打火。我把生火的要领记在包装纸上。
打火的时候要又狠又快的擦击。左手拿钢片，右手持打火石，用打火石敲击钢片。问题是，火花虽然四处飞溅，却根本点不着火。
那还真是个大问题，所以当晚我没把火生起来。如同我前面提到了，那真是个可怕的经验。我一路搭便车上克斯奇山，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一位卡车司机载我经过一片美丽而黑暗的铁杉林时。我跟他说；“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他看看四周说：“你住在这里？”
“不是啦，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这片森林正是我梦想的地方。今晚我在这里露营。”说完，我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
“嘿！男孩，你说的是真的吗？”司机大声问我。
“当然喽！”我说。
“好样儿的，有种！你知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做过同样的事。不同的是，我是农场男孩跑向城市，而你是个城市男孩跑向森林。当时我被城市吓坏了，你也会被森林吓坏吗？”
“胡扯！我才不怕呢！”我大声回答。
当我大步走进阴凉的森林里时，我听见卡车司机在我背后说：“如果你想回家，我明天早晨会回到这里。”
说完，他笑了。每个人都笑我，连我老爸也一样。当我告诉老爸我要去曾祖父的那块地时，她笑得前仰后合，还告诉我他当年离家出走的故事。他上了一艘开往新加坡的船，但是当起航的汽笛响起时，他急忙跳下甲板，在还没有人知道他离家出走前，他已经回到家躺在床上了。所以他对我说：“没问题，去试试看。每个男孩都该试试。”
我在森林里走了起码一公里多的路，才找到一条小溪，这是一条清澈的活水溪，湍急、澎湃、溅着水花。沿着溪岸长满了羊齿蕨，岩石覆盖着苔藓。
我坐下来，闻着充满松香的空气，然后取出小刀，切下一段绿色树枝，便削了起来。削东西是我的拿手绝活，我曾经削了一艘船，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放在教室里展览呢。
首先，我把树枝的尾端向成了一个斜角，然后又切了一截比较下的数值，把它削尖，小树枝的尾端也削成一个斜角，再把两个斜角对齐，用长条的绿色树皮绑紧。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渔钩。
根据我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度过的一本叫人如何在野外生存的书，这就是自己制造渔钩的方法。然后，我开始用斧头挖蚯蚓。哪知到地上霜层太厚，根本没法挖到蚯蚓。我以前从未在山上住过，不知道五月里地上还结着霜。
这下麻烦大了！因为我原先计划在抵达曾祖父的那块地之前，靠钓鱼为生，等到了农场之后，才能利用圈套和陷阱去捕捉猎物。
我只好去看看溪里有什么东西可吃，一不小心，我的手压断了一截腐烂的木头。我记得腐烂的木头里会有很多正值孵育期的昆虫，就赶紧劈开木头，果然发现一条白色的蛆。
我两三下就把蛆绑到了鱼钩上，往上游走，去找一处钓鱼的好地点。我曾经读过的指南手册，对那里时鱼群聚集的地点讲解的非常清楚。我记得是这样：鱼群通常聚集在水塘和深沉静止的水域。急流源头、湍流、水潭下方的岩石或木头下的漩涡、河岸深侧和灌木的树荫下，都是鱼藏身的适宜地点。
这条溪流看起来一点也不平静，于是我继续寻找，好像走了五百里路，才找到一个被灌
木围绕的水潭。实际上当然没那么远，只是因为我边走边找，又饿又累，所以感觉特别远。
我蹲在岸边把钓鱼线放在水里，我真希望能钓到鱼，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我曾在书中读到：从一条鱼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检查它胃里的食物，就会知道它吃些什么，或者你也可以利用鱼的内脏作鱼饵。
我把蛆沉入溪底，它在水面打了一会儿转，就静止不动了。突然间钓鱼线来回绕圈圈。我用力一拉，不料鱼钩断了，鱼又游回溪底。
我的天啊！我几乎哭了出来。我的鱼饵没了，鱼钩断了，加上又冷又怕，我简直快气疯了。我又削了一个渔钩，但是这次我用线代替树皮把渔钩绑紧。我很幸运地在原来的木头里又找到了一条蛆。我飞奔回水潭。而且在知道有鱼上钩前，就把一条鳟鱼丢到岸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