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钟声 ——浅说我心中的佛
我心中佛的印象最初的来源，应是小时候每逢春节，便跟随先祖抬着供品、香烛纸火等物，前往土地庙祭祀，拜谢土地公一年来保佑家小安康，五谷丰登，期盼来年风调雨顺。还有祖母堂前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旁有一联云：观山观水观自在，救苦救难救众生。每月初
一、十五，祖母定要吃斋礼佛，每日晨起洗漱后，第一件大事便是敬香。加之看的《西游记》上有如来佛祖等等；还有一部电影中：达摩祖师拉无数经卷东来传法，渴饮朝露、涉水凭足------竟以为这些也就是所谓的佛了。
年岁渐长，如今对佛也有了更多的认识，不过也只是只言片语，且多是电视剧、诗文及课堂上得来的，从不曾读过一部佛经，自然其认识就很浅薄了。
今随老师圆通寺一游，虽有所获，也只在佛寺建筑结构方面，知受儒家中庸之道的影响，大致呈主轴对称布置。至于那些佛像、楹联，看过便忘了，当时还觉似曾相识、似有所悟。印象最深的是：但见无数“善男信女”，手执香烛，一脸虔诚前来祭拜，倒和祖母有些相像了；然自觉大可不必，佛乃修心，如此不过形式而已。若是真心修佛啊，何妨学济公——“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亦未为不可。倒是见了的两部佛经还触发了愚顽些许遐想。一是姚秦鸠摩罗什译的《维摩诘经》，让人想到大诗人王维字摩诘；二是唐玄奘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三藏法师取经的故事妇孺皆知；鸠摩罗什大师却是前不久看了《余光中谈翻译》一书方知其人。前秦符坚为他灭了龟兹，不久自己也丧了国。后姚帝得之，亲率王公大臣及沙门弟子千余人恭听其讲经。其名实不在玄奘法师之下。今见他们的译经十分欣喜，本想买回暇时看看，不巧囊中羞涩，只得作罢。来日重游，定当购之，翼它日看破红尘、顿悟佛法，于夜深人静之时，轻推筇竹寺中门而入，是谓遁入空门也，不亦乐乎！
常见闻的许多佛语，其意皆不甚解。诸如黄易先生小说中所见：“佛心即是平常心”“众生皆苦”；及金庸先生小说中所说：“佛即是众生”、“我佛慈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等等。吾不知佛是何义！先生说：“佛者弗之义也”，余度之似有《名人名联》上苏东坡之妹（传说而已，林语堂考证实无其人。）回敬佛印之戏联：“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之意。我们常会念叨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句，以为戏言调侃。其实“色”是存在、“空”是虚幻之义，佛家看来一切存在之物皆为虚幻，不具任何永恒的意义，故须看破世尘，绝七情六欲。这“看破”二字极为重要，以前僧人皆着芒鞋，低头便能“看破”；而今多有着皮鞋者，若心中无佛，便无“破”可看了。余遇伤痛、挫折之时，亦常言“众生皆苦”非独一人而已，则心稍慰。 《红楼梦》里有“听曲文宝玉悟禅机”一回，话说宝玉深恐湘云得罪了黛玉，乃用心良苦，居中劝解，不想却落两处褒贬。无可奈何之际，思及《南华经》上“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更兼宝钗所念曲文：“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一时感悟，题一偈云：“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自为了悟，不想被黛玉问住，笑他并未悟彻，乃于偈末补一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又比出语录：“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碓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宝玉心服口服，方收起“邪念”，四人重归于好。这段与佛旨有关的文字极美极秒，我曾读过多遍，只是未有所悟。不过触动宝玉的《南华经》（《庄子》）是道家经典，足见小说家引言“佛道本是一家” （不知有何出处，也许是金庸等的杜撰亦未可知。）不无因由。
与佛寺有关的诗曲颇多，亦不乏佳句，吾深爱之。《西厢记》以蒲东寺为背景，其中就有：“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及“寂寂僧房人不到，满阶苔衬落花红”之类的曲文。诗文就更多了，我们熟知的：“苍苍竹林寺，遥遥钟声晚。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刘长卿《送灵澈上人》）张继《枫桥夜泊》：“日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二诗皆与佛院钟声有关。愚见佛寺、钟声为诗营造了一种佛教的意境，耐人寻味，启人深思！王静庵言“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诗曲亦然！禅院之“钟声”如佛祖之“狮子吼”，可伏魔降妖，亦可使人看破红尘，顿悟佛法。此不可不知者！ 林语堂对融儒、释、道于一身的大文学家、大词人苏轼，可谓推崇备至。有幸拜读先生《苏东坡传》，亦深感东坡是最值我辈敬仰的可爱之人。书中言东坡贬谪黄州后始精研佛法，欲悟人生真谛，直到晚年还和朝云一起论佛参禅，且向与名僧高士如参寥等为友，实深悟佛旨之人。于东坡身上观：“佛心即是平常心”一句，应是再恰当不过的。朝云弥留之际尚念《金刚经》中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东坡尊称其为“天女维摩”（纯洁不染之义），作词悼念：“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采。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 好事心肠，著人情态。闲牕（窗）下，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首好诗，要书裙带。”
还有一点是：佛教诞生之初，并没有崇拜之偶像。佛祖释家牟尼开始就提倡众生平等，也不愿接受他人跪拜，因此佛寺里并不供奉佛像。在其传入中国后，慢慢和儒教相融合，发展成为偶像崇拜。斯或可云证：二十世纪著名的印度思想大师克里希那穆提就相信：“真理是无限的，纯属个人的了悟，一旦落入某种组织或上师崇拜，人的心智就开始僵化、定型、软弱和残缺。”其观点与佛无偶像有同一处。很遗憾他的谈话、演讲集录《重新认识你自己》和《爱与寂寞》俱是清灵之作，小子凡俗之人，难于读懂！ 学生对佛的认识多止于此，可谓肤浅之至，今试言之，聊恣一笑耳！借一句旧诗略表寸心惶恐之意：
寄言夫子堂前，莫笑儒生愚妄。
昭阳易溟
2007年12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