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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清娥:一份农耕文化的标本

发布时间:2020-03-03 05:13:02 来源:范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手机版

一份农耕文化的标本

——论谭登坤《马颊河十二月》中的农耕文化意蕴

隋清娥

(聊城大学文学院,山东聊城,252059)

聊城作家谭登坤的散文集《马颊河十二月》是笔者的案头书。涵泳品悟,不独为其精巧的结构、鲜活灵动的形象、优美的语言、诗化的意境击掌叫好,还为其丰厚意义鼓掌赞叹,其中的农耕文化意蕴更让胶东农家走出的笔者产生好奇心理而醉心其中。《马颊河十二月》(下文所举文本均取于此集)叙农事、描农景、赞农人、抒农情,无不蕴含着马颊河流域即鲁西大地的农耕文化,为当下纷扰的时世与众声喧哗的文坛留下了一份珍贵的鲁西农耕文化的文学标本。

农耕文化是一种建立在传统农业经济基础之上的文化形态,指的是人们在农业生产实践活动中创造出的与农业有关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总和。

一、《马颊河十二月》的农耕物质文化

(一)农耕作物。农耕作物是中国农耕文化的内容之一。马颊河流域鲁西段临河南、河北,境内地形较为平缓,是黄河冲积平原区的组成部分,属于温和的温带季风气候区,四季分明,土壤系粉土性的,适宜种植多钟农作物。“黄土深厚,沃野千里,跑马走不边的平川。随便你种下什么,都能蓬蓬勃勃生长起来。”(《琴声唤醒的家园》),因此,鲁西平原传统的农耕作物基本上都在《马颊河十二月》中存在着。鲁西大地上冬春季节分布范围极广的是麦子(《等待麦子发芽》《用雪亮的目光收割》、《耩》、沉甸甸的麦穗》、《四月》),夏秋间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玉米(《锄》、《挂锄钩儿了》)。另外,谷子、高粱、山芋(地瓜)等粮食作物,黄豆、花生、棉花、芝麻等经济作物,芫荽、豆角、南瓜、白菜、萝卜等蔬菜作物,甜瓜等野生果类,大葱、生姜、辣椒、洋姜、蓖麻等药用作物,苜蓿、茅草等饲料作物,都生长在《马颊河十二月》中的鲁西土地上。一部《马颊河十二月》几乎是鲁西平原农耕作物的百科全书。作者描摹的农耕作物都可食用,可保证农人食物的自给自足,这是一个区域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二)农事与农技(艺)文化。农事是指耕耘﹑收获﹑贮藏等农业生产活动。而“农事”以经验和手工劳动为基础,内含与农事各环节相关的技艺,即农技(艺),它需传授、学习。农耕文化既然源自劳动人民几千年的生产生活实践,则农事与农技(艺)文化自然隶属农耕物质文化的重要内涵。在新世纪的文学作品中,如《马颊河十二月》这般较为详尽地体现农事与农技(艺)文化的文本,还属凤毛麟角。作者深情描摹了鲁西平原上的一年四季诸多农事活动,几乎涉及各个方面。诸如耩地(《耩》)、掘地(《等待麦子发芽》)、打畦田(《等待麦子发芽》)、平整土地《享受疼痛》、耙地(《耙上风情》)、下麦种(《等待麦子发芽》)》、种山芋(《山芋四季》)、种蔬菜(《小葱芫荽》)、种南瓜(《南瓜》)等耕耘种植活动,收麦(《用雪亮的目光收割》)、扬场(《黄豆之黄》)、扫棉花叶(《踩着霜雪长大 棉花叶》)、刨树根(《刨》)、刨茅草《秋天的茅草》等收获活动,埋地瓜萝卜(《埋》)、储存山芋《山芋四季》等贮藏活动。农人除要正确掌握农事相关作物的习性特点及生长规律,还须正确认识天体天气变化规律与土壤肥力的利用规律。在《埋》、《藏》、《锄》、《牛》、《踩着霜雪长大》、《等待麦子发芽》、《黄豆之黄》、《苜蓿》、《油瓶儿倒了》、《耙上风情》、《眯眼》、《那一年》等篇章中,作者塑造的精通农事农技的典型人物形象父亲就熟农事,识农时,有农艺,他甚至能预测旱后几时下雨及雨量大小。在《藏》里,刚轧的场子被“我”摊下麦子,结果麦粒洇进土里,“我”

1 一大早赶到场里去扫。父亲却不急着来扫,因为他知道“时间不到,麦粒儿在土里喝不够水,它胀不起来,你用多大力气,把场扫坏了。多一个时辰,麦粒儿就喝饱了,它自己就从场里挣出来了,用铁扫帚一带,都跑出来。”在《锄》中,半拉月来,懂时序、识天象的父亲锄禾日当午,是为在大雨后,玉米苗的根能把住喧腾的土地,所以要先锄地以晒地。在《黄豆之黄》中,“我爹无数次地把木锨高高地扬起来。大幅度弓起的前腿,和僵直的后腿,随着上下翻飞的双臂,一起用力。他能恰到好处地把豆子甩出去,又不会让尘土和碎屑落到身上来。”那扬场技术炉火纯青。在《等待麦子发芽》中,父亲打的田埂笔直的得像墨线打的一样,那份娴熟是长期农业劳作的结果,而在《耙上风情》中,耙地的父亲是一幅“很招摇的画”里的主角。他有这资格,因为他勤劳而充满农事智慧,他是有着大地般胸怀和长河般智慧的鲁西农民的代表。《耩》则写了种地的老把式牵牛拉耩播种麦子时的艺高人胆大;《山芋四季》则可以看出作者本人对于地瓜的种植过程的娴熟,完全是文学版的地瓜种植过程的真实呈现。正是农人的耕作,万物获得了生机,而作者在对苦乐皆存的农耕劳动场景的描写中,将鲁西的农事与农艺呈现出来,体现了鲁西农耕“精耕细作”的特征及农人纯净、纯粹的品质。

(三)农耕生产生活用具。作为物质载体的农具能减轻农人的劳动负担,而其制作、使用与收藏,则体现出农人的智慧。一个区域的农业生产工具的种类与形式,总是与其作用的农作物的种类、种植、收获特点密切相连。当下,农业的转型导致农业工具消失极快,有的甚至已经绝迹。21世纪以降的人们,大多只能在农耕文化博物馆中看到先祖们曾经用过的布满灰尘的农耕用具,而文学却有一种独特的功能,它能把过去的事物保留下来。不仅能保留形下之物,而且还能永存那份精神情怀。翻开《马颊河十二月》,农事活动与农村生活的用具基本齐全。以种类分,有锄地的铁锄(《锄》、《挂锄勾儿》)、耩地时牛拉的木楼(《耩》)、耙地用的木耙(《耙上风情》)及铁犁、簸箕(《早晨的小巷子里》)等翻耕工具;有割麦子用的镰刀(《用雪亮的目光收割》)、收棉花的大包袱(《在棉花白的月光下》)、刨树根的铁锹(《刨》)、刨茅草的三齿撅(《秋天的茅草》)、铁铲(《在暴雨中之一》)与镢头(《那一年》)等收割工具;有板车(《刨》)、地排车(《在暴雨中之二》)等载重运输工具;有扫麦粒的“铁扫帚”(《藏》)、推麦粒、扬场的木锨(《在暴雨中之三》、《黄豆之黄》)、压麦子的石碾(《用雪亮的目光收割》)和晾晒红枣等的筢子等加工工具;有 囤(《砸》)、地窖(《埋》)、粮仓囤瓦缸布袋(《八月》等储藏工具;有水缸、瓦盆(《水缸在冬天里》)、水桶(《开在水桶里的花》)、油瓶儿(《油瓶儿倒了》)、元宝筐(《那一年》)等生活用具。作为农人生产生活层面的农耕文化事象,这些农耕生产生活用具在传承并延袭鲁西传统农耕知识的同时,还盛载着鲁西农人丰富的心理需求与精神内涵。比如,在《日子》里,大哥用黄土和柴禾把铲子擦得亮晃晃的后细心地挂好,在《挂锄钩儿了》中“我”每天都会拭擦铁锄,夏天过后,“我”把铁锄擦得一尘不染后,在锄面上涂上一层豆油后,挂到通风透气的过梁上。爱惜农具的行为里分明蕴藏体现着农人勤勉利落的品格,蕴藏着生命不息勤奋不止的朴素的生活哲理。而《我在冬天里造一架木耧》描写了“我”造一架木耧的全过程,《砸》则描写了“我”砸一个粮囤的全过程。“我”按部就班,不骄不躁,精心细致。这不仅显示出农人的聪明与智慧,而且分明折射出农耕文化造就的人的稳定、诚实等品格,体现出农人对生命价值的看重与尊重。

(四)农耕文化中的动物草木。在鲁西,平原文化圈中应有的动植物种类繁多,谭登坤常常触景生情,歌吟动物与植物以托物言志。在《马颊河十二月》中,

2 常见猪、狗、牛、羊、鸡这些家养动物,蓄养它们是农耕文化的题中之义。其中,牛是作者浓墨重彩刻画的。牛在农耕文明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牛文化是鲁西农耕文化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在《耩》、《秋天的感觉》、《在暴雨中之三》、《享受疼痛》、《和牛一起散步》、《柳树枝儿短,柳树枝儿长》、《我的村庄 我的牛羊》、《耙上风情》、《静静的平原(序)》、《二月》、《三月》、《十月》等文本中,牛的身影相当活跃。作者不像古典诗人那样将牛与牧童短笛相连,表现田园牧歌式生活,而是将牛与农事劳作结合。在作者笔下,牛是农人农耕的伙伴,与农人一起从事农耕活动,读者可以在《耩》中看到牛的艰辛与高尚,在《秋天的感觉》等文中领略牛的勤恳。作者和农人一样,看重与敬重牛,所以,在《和牛一起散步》中,白天“我”陪病牛散步,晚上“我”宿牛棚观察,人对牛的同情与爱惜深长绵密,透露出农人对农耕财富的珍爱及对勤恳踏实、任劳任怨的自我人格的坚守。作者常常以牛言志,歌颂牛以赞美农人的高尚节操。而狗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之一,与人类关系非常密切。在《早晨的小巷子里》、《门前》、《一只受伤的狗》等文本中,都有狗在看家护院。农人与狗之间的情感联系是人性化的,关系是和谐融洽的(“我大爷”捅狗除外)。汉代许慎释“羊”字义时说:“羊在六畜主给膳。”羊是农耕文化之六畜之一,而过去鲁西普通农家养一只或几只羊不为吃肉而为卖钱,所以,在《秋天的茅草》、《柳树枝儿短,柳树枝儿长》、《那一年》、《一只羊》、《家园纪事 一只雪白的山羊》、《三月》、《日子》等文本中, 年少的“我”割青草、撅茅草、打柳枝,勤勉地为羊寻食。在村子里,猫从屋檐儿上跳下,公鸡母鸡在小院里寻食觅虫(《早晨的小巷子里》、《门前》),“毛驴子发毛了”(《在暴雨中之三》)。而牛、羊、驴、鸡在《我的村庄 我的牛羊》里活动,狗、鸡、鸭、牛、羊、猪崽、兔子在《门前》《日子》里集合,它们大都被作者人性化了,拥有农人的品性:公鸡尽责、母鸡勤勉、羊忧郁、狗忠诚,就连《日子》里的猪也“把所有的泔水麸皮以及所有的烂菜叶,都一一回收,一心一意地为主人积累着每一个能捡到的小钱。”农耕文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文化形式,在整个生态系统中,安谧古朴的平原村落是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在《早晨的巷子里》、《野鸽子》、《燕子在门前飞来飞去》、《一群喜鹊从朝霞中飞过》、《秋虫赋》、《雪景》、《鲤鱼和什么结伴而来》、《苜蓿》等篇中,作者满怀深情地写早醒的麻雀、咕咕叫的野鸽子、飞来飞去的燕子、急匆匆赶路的喜鹊、自由鸣叫的秋虫、地里的野兔及河里的鲤鱼鲢鱼鲫鱼鳜鱼。在《那一片开满花的原野》中,麻雀、紫燕、蜻蜓、蝴蝶、野鸽子、野雀、地鼠等在狂欢。举凡天上飞的、地里跑的、水里游的,都充满灵性自然质朴。它们与农人一起组合成一幅天一合人的农耕文化图。

在马颊河流域,植物中各种草木畅茂。枣树、葡萄、石榴树、白杨、柳树、银杏树等(《金色树叶》、《小葱芫荽》、《一群喜鹊从朝霞中飞过》)在河堤地头生长着。它们大都是作者寄托思乡恋土情感的载体:梧桐矜持优雅《阳光有情》、枣树无私奉献(《打枣》、《门前》)。梨树开满花(《六姐姐》)象征着六姐姐的美丽;努力生长的榆树(《那一年》)正是自卑的“我”的隐喻;调皮的刺槐(《偷偷看我》)像“我”一样童心未泯。而草是牛羊猪的辅助食物,也是农人煮饭的燃料。以砍草作为基本工作的“我”对草有特殊的感情。在《那一片开满花的原野》、《和一棵草说话》、《秋天的茅草》等文中,作者描写了葱葱茏茏的草,有茅草、水稗子草、香香草、芨芨草、狗尾巴草、葡萄秧子、蓖麻、苍耳等。它们虽卑微寒伧但顽强坚韧随性自然,它们如同这片土地上的主人一样不屈不饶。

(五)农耕饮食文化。农耕收获是人类最重要的食物来源。“人类社会的食物是人类以正常方式摄入体内,以维持身体健康生存的各种营养物质的综合形

3 态。”①而食物端上餐桌被消费前后关涉的一切,都展示出不同区域的文化品味。《马颊河十二月》中所描写的20世纪60—80年代计划经济时代的农人饮食因受儒家思想影响,素来秉持抑欲尚俭之节用观,所以,虽农耕作物种类较多,但上缴公粮后,麦子所剩无几,一年到头的主食是玉米、地瓜、高粱等,“连麦子面馒头也没有”,连油也吃不起(《寂寞与芳香》),农人无心又无力在饮食上讲究与铺张,故“只要对口味„„但期适口,即为佳肴”(钱泳:《履园从话》)。他们典型的饭菜结构是以玉米、谷物为主,肉少粮多,辅以菜蔬,极少山珍野味,海产品更无处觅迹,而吃菜是为下饭。不过,儒家“民以食为天”观念也影响到质朴的鲁西农人,所以即使粗茶淡饭,他们也以鲁西的技法烹饪出既充饥又适口的食物,进而形成本地的饮食习惯。《马颊河十二月》写到的食物有:杂面饼子(《那一年》),菜烙饼(《油瓶儿倒了》),米饭(《一只受伤的狗》),烧嫩玉米(《喂一穗玉米给自己》),花生、馒头、猪头肉、猪蹄膀、点心、油炸糕、饺子、油炸馒头(《寂寞与芳香》)、棒子面粥、地瓜、地瓜粥、油条萝卜丝(《冬来》),蒸苜蓿芽儿(《苜蓿》),米汤(《踩着霜雪长大》),杂米饼子(《那一年》)等。而可以上升到饮食文化层面的食物,一是枣:“选上好的枣子,放进碗里,蒸上;或直接丢进锅里,煮上。”(《寂寞与芳香》)这是最好的吃法。而“成车成车的红枣,被送到枣棚里去,准备烤成焦枣儿。„„枣炕里烧起了劈柴,那也是很讲究的呀,那都是梨树、苹果树、桃树,和枣树的树枝和树根,在冬天里疏枝和换苗的时候聚下的。那些木柴,带着各自的香味儿,迸溅出耀眼的火花。这时候,焦枣的奇异的香甜,便弥漫了开来。”(《打枣》),这是枣的加工法之一。二是苜蓿:“母亲用水淘了,用菜刀稍稍拦一下,用一撮白面搓了,放在箅子上蒸熟。„„调了蒜泥儿„„那真是珍贵的节日呵”(《苜蓿》),这是苜蓿的加工法与吃法。三是油炸饼子片的做法(《寂寞与芳香》)。四是将山芋做成粥,吃时佐以油调萝卜丝(《冬来》),还有杂面做成饼子,佐以小葱蘸酱就可让“我”吃得很香甜(《那一年》)。这些饮食记录虽然表现的仅为果腹层面的饮食文化,但可反映出鲁西农人性格真诚淳朴,饮食质朴实在的特点,而这些食物制作法已被当下饮食行业继承,成为鲁西美食文化的组成要素。

二、《马颊河十二月》的农耕精神文化

(一)节气文化与节庆文化。《马颊河十二月》之“月令长河”一辑,“以时系事”记述鲁西大地一年十二个月的天文历法、自然物候、物理时空及农事活动、农人生活,其中体现了鲁西农耕时代的节气风俗与节庆习惯。如时令节气农谚即包含着浓浓的鲁西农耕文化的内涵。“时令节气农谚是劳动人民配合二十四节气,根据一年中气候的冷暖、降水的变化,经过长期的生产劳动经验,总结出来的关于农事生产的一整套科学规律,反映在各个农事阶段。”②在《四月》中,有“鲁西农谚,四月里芒种麦割了,五月里芒种麦不倒”,这是把“芒种”节气与收获联系起来,这则农谚是农人的“农时”指针,是农业生产中“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孟子•梁惠王上》)的反映。而“鲁西农谚,有钱难买五月早,六月里连阴吃饱饭”(《六月》),则是农人根据各个节气不同的物候气象以判断农业的气象、农作物的长势及收成的丰歉的谚语。至于“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燕来,八九河开;九九加一九,遍地是耕牛” (《二月》)的 “九九歌”谣和“燕来不过三月三”(《燕子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农谚,则是鲁西农人巧妙利用自然界的物候现象,来反映九九中的天气变化规律, ①②任继周,侯扶江:《改变传统粮食观,试行食物当量》,《草业学报》,1999年,第8卷(专集)。 吉顺平:《陇东时令节气农谚与农耕生产探微》,山西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9期。

4 以指导自己的生产与生活。因为作者在成长过程中,清明节、中秋节等节日俱在农忙之时,农人鲜有闲暇与心情去过它们,所以,《马颊河十二月》也无涉及,只是在《十二月》中,作者写了农闲时节的腊八节、小年(送灶节)与大年节俗:腊八腌腊八蒜、熬腊八粥,小年祭灶送灶,过大年放爆竹点红烛。祭灶时,摆供桌,供饺子,烧纸钱儿。祖母领着孙儿跪下,口中念念有辞,象宗教礼仪一样,态度极为庄重和虔诚。这是因为农耕时代的农人思维能力和认识水平有限,不能科学认识客观世界,所以要祭祀以祈求诸神保佑和恩赐。

(二)鲁西方言。语言是文化的一个特殊而重要的组成部分。在《马颊河十二月》中,鲁西方言与农耕文化的关系极为密切。作者对土地的称呼多是“地”或“土地”,“月令长河”一辑中“土地”一词出现了26次,而短短一篇《刨》,“土地”就出现了10次。关于土地的用语主要与鲁西地区以旱地种植为主的农耕历史有关,其方言中把种植旱地作物的土地多称之为“×地”,如《马颊河十二月》的苜蓿地、麦地、玉米地、棉花地等,这类词语说明了旱地农耕在鲁西马颊河一带生产生活中的普遍性与重要性。而鲁西农人在生产管理、作物收获等方面的鲁西方言可体现鲁西农耕文化精耕细作的特点,象耙地、耩地、锄地、轧场、扫麦粒、扬豆子、拾棉花、扫棉花叶子、砍草等,不同耕作有不同用词,收获不同庄稼有不同的动词,体现鲁西农人的精心细致。《马颊河十二月》提到的称呼语有大爷、三大娘、六姐姐、三姑姑、二爷等。在农耕时代,鲁西平原地域较广,能容纳较多人口,加上农业耕作基本以人工为主,人口多意味着劳动力多,所以,一般农家生育三五六七个孩子很平常。鲁西又在北方方言区,称呼比父亲年长的父辈男人为“×(行)爷”(其妻为×大娘),称呼小女孩为“妮儿”是整个北方方言区的共性。而日常生产生活中一些方言词语也充分体现出鲁西农耕文化的特点。如“有时候会拣到一块厚厚的瓦片,茬口粗糙,像烧焦的砖块,掂起来可以当石头用。(《水缸在冬天里》)”、“我磨悠磨悠过去,看那个油瓶。”(《油瓶儿倒了》)“这也很好呵,我心里想,能扫起一点就扫一点吧,能少瞎一点是一点儿”(《藏》)。其中,“掂”意为用手拿着;“磨悠”是磨蹭之意;“瞎”是“坏了、浪费了”的意思。这些方言动词均与鲁西农人勤俭、厚道与安稳的性格相关。而“我干脆把鞋一甩,赤脚走在渲乎乎的黄土里”(《锄》)中的“渲乎乎”一词,只能产生在拥有粉土的鲁西方言区内。类似的例子俯拾即是。

(三)农耕文化性格与意识。一个区域的民性与其文化密切相关。鲁西农人长期受儒、道文化熏染,祖祖辈辈以农为本、以土为本,其固定的农耕文化性格有讲忠尽孝、崇善憎恶、古朴厚道、本分自守、惜土恋土敬土守土、敬畏自然等因素。而农耕文明自给自足的特点又决定了鲁西农人的随遇而安、顽强生存、知足常乐等群体性格。作者欣赏农人的这些文化品性,在《马颊河十二月》里尽情赞美。如《黄豆之黄》里的父亲纯朴厚道;《埋》、《藏》、《锄》、《耙上风情》里的父亲勤劳而充满农事智慧;《秋天的感觉》、《那一年》、《疼》里的父亲坚忍如老牛;《苜蓿》、《油瓶儿倒了》里的父亲舔犊情深。而《踩着霜雪长大》、《那一片开满鲜花的原野》里的母亲利索勤快;《鞋底儿》里的母亲耐心奉献;《南瓜》里的母亲善良厚道;《一只羊》里的母亲淳朴无私。另外,“我”奶奶善良、三大爷和善、六姐姐漂亮勤劳。在农耕时代,农人认识到,自身的生命离不开日月运行的光照,雨露和风的润泽,离不开“厚德以载万物”的“大地”。他们对大地上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珍视,取之有度,用之合理。在他们眼中,一切动植物都是人类自身的生命源泉,他们对家养的动物与自然界的动物都珍惜爱护,视大地上的一切植物为兄为弟而喜之爱之。所以,从伦理学角度看,农耕文化其实应该属

5 于一种善的文化。其本质是顺应天命,守望田园,掌握农技,辛勤劳作,企盼风调雨顺,营造天、地、人“三才”融合的环境。《马颊河十二月》就蕴含着这种农耕文化的本质。在这片土地上,农人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要知道,粮食从土地上长出来,那不只是人的收成,那还有遍地的野雀野兽,还有蚂蚁草虫,都要吃食。你不能赶尽杀绝不是”(《藏》。这里的农人有着浓重的恋土怀乡的农耕情结:“雨后,甚至雨中;雪后,甚至雪中;风后,甚至风中;病后甚至病中;还有,庄稼封垅,挂了锄鈎儿之后;还有,冬来,地光场净的时候。在所以闲下来的时候,在这些日子里,我会不由自主地到地里走走。”(《与大地有关•自序》)因为,这是“多么可爱的土地啊”(《用雪亮的目光收获》),“我”对大地的赤子情怀正是熟稔、留恋大地的鲁西农人的农耕情怀与意识的体现。而农人对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追求,更令作者写得极富诗意:“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是每一棵豆角的朋友,它们也一定把我当作一个最要好的朋友,我们相互默契,相互陪伴,问侯一声,爱抚一下,或者握握手,就都感到了高兴和满足。有很多时候,我们都什么也不说,只是相互厮守着。我更喜欢它们,那些瓜果,那些庄稼,我更从心里把它们当作朋友,我有时候甚至喜欢一株野草,它长在庄稼旁边的样子多么大气,多么自信呵。”(《早晨》)

(四)其他农耕习俗。鲁西农耕时代,物质生活清苦,但农人仍用一双巧手装扮生活,美化生活:“主妇们用大红的红纸,剪了山,剪了水,剪了游蜂戏蝶,贴在窗户上。在冬天里酝酿春意的人,用了整张的红纸,剪出一幅圆圆的双喜字,在窗户上贴起来。双喜字被戏水的鸳鸯烘托着,外镶细碎的缠绵的艾草。((《窗花儿》)剪纸这种民间艺术的取材均是农人熟悉物象;而农人选择婚期也大都在农闲季节:“十二月里准备婚嫁吧。迎亲的队伍咯吱咯吱走在雪地里,红绸勒束的大红牡丹在轿顶开放如红色的火焰,唢呐嘹亮悦耳,吹硬了树枝上的积雪,也吹软了母亲女儿的心”(《十二月》),与此相关的婚俗在《打枣》中涉及到了:“有许多枣子并蒂而结,三蒂而结,我妹妹把它们捡出来,一串一串合在一起,用红头绳绑了„„这些枣子,常常要担当特殊的使命。有嫁闺女、娶媳妇的人家,会把这些并蒂而结的枣子用红纸条儿包了,放在崭新的筛子里,和那些套着红色剪纸图案的镜子、梳子、茶壶、茶碗一起,当作嫁妆送进洞房里去。”“有许多又红又大的枣子,也被老人挑了捡了,单独晒了,收藏起来。这些枣子,一般也都有着特殊的使命。在娘家陪送的红缎子被子里,它的四个被角里,都会放进几颗饱满的红枣;新婚之夜,会有调皮的小孩子甚至恶作剧的大娘婶子嫂子小姑子,把一捧红枣和花生撒进新郎新娘的被窝儿里。然后,从门缝里和窗户缝里看着一对新人出丑。” 红枣是婚庆的吉祥物,其文化底蕴深厚,农人取它与花生的谐音,盼望新人早生贵子。在寒冷的日子里,“我”奶奶用“火簸箕”为我取暖(《冬来》),而穿着妈妈纳的鞋底儿(《鞋底儿》)的儿童抽陀螺的游艺深深印刻在作者脑海中。

总之,在题材上“逆城市化”的《马颊河十二月》蕴含了农耕文化的多数因素。在农耕文明已渐行渐远的当下,《马颊河十二月》为鲁西农耕文化留下了一份标本。我想,这是谭登坤能冲出齐鲁走向全国(获得第二十一屇孙犁散文奖)得到认可的主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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