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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说文解字序讲稿

发布时间:2020-03-04 01:01:10 来源:范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手机版

王乘六 等记录

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

是始作《易》八卦,以垂宪象。

《说文》九千字,小篆杂以古籀。何以偏主小篆,不专以古籀为主?盖古文笔画淆乱,不能尽以六书解说,而籀文十五篇,已亡其六也。居今而言,八卦与文字未必有关,其所以首举八卦者,大抵初造之文,有若干字取诸卦象。三(坤三断)为水,益字从之。三(离中断)为火,古之火字作口。三(乾三连)为气,天积气也。气作口,义与天同。三(坤三断)为州,汉人书坤作川,地之大者,无逾九州,故州字重川而书作州(篆文)。其余震、兑、艮、巽,不与初文有关。盖造字时去取各有宜耳。

勤按,蕲春黄侃先生曰:八卦为有限之符号,文字则为无限之符号,以八卦为文字起原,似也。至于结绳之用,较之八卦,又稍灵活,究不足以应变,能应变者,端推文字。

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庶业其繁,(段氏曰,其同綦,犹极也。繁,古作緐。)饰伪萌生。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蹏迒之迹,知分理(段氏曰,分理犹文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百工以乂,(段氏曰,乂,治也。)万品以察,盖取诸夬。”“夬,扬于王庭。”言文者宣教明化于王者朝廷,君子所以施禄及下,居德(则)[明]忌也。(段氏曰,能文者则禄加之,律己则贵德不贵文也。)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後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著于竹帛谓之书,书者,如也。(段注,如其事物之状。)以讫五帝三王之世,改易殊体,封于泰山者,七十有二代,

靡有同焉。

“契”者,刻画作凭信也。古人造字,本以记姓名,立券契。尔时人事简单,人我所需,惟此而已。《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之言:“书足以记姓名而已。”语本非谬。其后人事愈繁,文字之用乃广,行文立言,皆后起之事也。仓颉初造之文,为独体象形与独体指事。指事者,象形之广义也。若两文合而成字者,非会意,即形声,仓颉时尚未有此。形声相益即谓之字者,“字”,叔重训乳,乳即产生之意。《易·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此字之本义也。文本无多,两文相合,孳乳日益,遂名曰字。或谓字之一言,春秋时尚无其称。《论语·子路》:“必也正名乎!”《仪礼》:“百名以上书于策,不及百名书于方。”名者,今所谓字也。或曰书,或曰文,于古未有言字者,称字殆自秦始。此语不然。古人幼名冠字,字之云者,谓由名孳生之别名耳。秦以前人,已有名复有字,何得谓为始于秦哉?古文变化綦多,“封于泰山”二语,本诸《管

子》、《韩诗外传》,事证不详,理或然耳。

勤按,蕲春黄侃先生曰:文字之生,必以寖渐,约定俗成,众所公仞(古认字),然后行之而无阂。窃意邃古之初,已有文字,时代緜邈,屡经变更,壤地亻瓜离(勤按,亻瓜,左右结构,音夸,不正也),复难齐一。至黄帝代炎,如一方夏,史官制定文字,亦如周之有史籀、秦之有李斯。然则仓颉作书云者,宜同鲧作城郭之例,非必前之所无,忽然剙造,乃名为作也。荀子云,好书者众矣,而仓颉独传者,壹也。今本此说,以为文字远起于古初,而仓颉仍无嫌于作字。

《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可见,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託事,令、长是也。

小学者,儿童识字之学也。六书者,古人造字之法也。宇宙万汇,有可以指其事而为文者,上、下之类是也。有可以象其形而为文者,日、月之类是也。然象形、指事,可施于名物者多,可施于动作者少,于是乃有形声、会意之例。止戈为武,止戈者止人之戈也,语本楚庄王谓禁暴戢兵方谓之武。然此恐是一时美谈,未合初义。《书·牧誓》:“不愆于六步七步,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今“步伐”二字,人人沿用,窃意“武”之云者,会步伐之意而已。止者步省,戈者伐省,军令森严,步伐整齐,此所谓武矣。叔重袭楚庄王之意,沿用古训,不取异说,故云然耳。人言为信,《三体石经》信作(千言,左右结构),从千不从人。千人之言必可信,十口相传谓之古,意义正同。千之古音如人,则信、(千言)二字皆会意而兼形声矣。转注、假借,异说最多。余谓“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者,兼以音义言之,考之与老,义既匪二,音复相近,此所谓转注也。未造字时,先有语言,方音有殊,名义则一,其音或双声相转,或叠韵相移,则为更制一字,字形虽异而音义大同,虽二字,实本一字,此转注之义也。“本无其字,依声託事”者,谓造长短之长,不造长幼之长;造命令之令,不造县令之令。县令发令于众,长者长于幼小,号令之令,长人之长,即托于命令、长短之字以行也。自段氏以同声通用释假借,其义乃泛。信如其说,古人制拼音之字足矣,何必如此繁琐哉?且文字之用,本以治万民察百官,广同音通用之道,势必纠错纷纭,不可究诘,百官乃不得治,万民乃不得察,适足增治丝之棼耳。揆其初意,盖以经典相承,文有音讹,不敢指斥其非,故造同音通用之说饰之。自汉以来久有此说,而不可以解六书之假借。余谓假借云者,意相引申,音相切合,义虽稍变,不为更制一字,如令、长之类,托其事于命令之令、长短之长,引申其义,不别为一字,然后文字不至过繁。此与转注之例,相为正负,乃文字繁省之大法也。

及宣王太史籀,箸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异。至孔子书《六经》,左丘明述《春秋传》,皆以古文,厥意

可得而说。

造文字者仓颉也,正文字者史籀也。史籀大篆十五篇,至叔重时,仅存九篇。古文沿袭多讹乱,不尽可以六书解。籀文则字字可以六书解。(今《三体石经》之古文,为叔重书所不收者,亦有可以六书解者,然不甚多。若大篆几无字不可以六书解。)盖文字沿用既久,势必日趋谬误。是正文字者,后有李斯,前有史籀。古文笔画既少,结体亦不方正。大篆改之,为之增加笔画,笔画重叠,则不易混淆,此史籀之苦心,《石鼓文》在,可证也。孔子、左氏,后于史籀,史籀为王朝太史,是正文字之后,后人应奉为准则。而复沿用古文者,六经中易、书、礼、诗,诗除国风外,均史籀前书,流行民间,为日已久,史籀不及改也。又封建时政治不能统一,史籀之力,仅及王畿千里,故其文不甚行于关东。且作书者畏大篆之繁重,故依古文以省时间耳。叔重尊壁中书,故曰其意可得而说,实不可尽说也。

其後诸侯力政,不统于王,恶礼乐之害己,而皆去其典籍,分为七国,田畴异畮,车途异轨,律令异法,衣冠异制,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秦始皇帝,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是时,秦烧灭经书,滌除旧典,大發隶卒,兴役戍,官狱职务繁,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

此绝矣。

七国文字,与春秋不同,然无特异之名,今亦不可知。(《凡将》、《训纂》,或有七国时字。)文字异形,淆惑自生。秦既并天下,同文之举,自不容缓。李斯等所作《仓颉篇》,今所谓小篆也。小篆之前,秦所用皆大篆。秦本周地,史籀造大篆,不行于关东,而行于关内。秦器《(弔皿,上下结构)和钟》,文字方正,略同大篆,可证也。其后秦尊视大篆,依倚以成小篆。所谓“省改”者,以大篆太繁,故略有省改耳。秦以法治,事须明白,古文易乱,不得不废。废古文,以其背法治,焚诗书,以其易立异,意正同也。然仍有用古文者,秦碑“及”作“乁”,二十六年,二十作“廿”,皆古文也。《峄山碑》,“口,戈十,上下结构”从十不从甲(篆文)。十,甲(篆文)古文也。可知秦亦有时用古文。盖碑版美观,用意不同耳。

自尔,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

隶书。

张怀瓘《书断》,引《吕氏春秋》“仓颉作大篆”,今《吕氏春秋》无此语,或古文亦称大篆,事未可知。刻符文字,今于汉铜虎符见之,字体并无稍异。虫书即所谓鸟篆,摹印者,刻玺之文。宋人摹秦玺文,见薛尚功《钟鼎款识》,字体甚奇,书于旗帜者亦然。盖摹印与虫书互相混用也。署书所以题榜,殳书所以书觚,汉瓦当文,随圆势而结体,亦其意也。刻符殳书,字体不变。虫书摹印,加以花纹,为之不易,故别立门目耳。秦隶今难见,即西汉人隶书亦难见。汉碑八分有波磔。东汉初年石刻,笔势似篆,全无波磔。与夫秦权秦量所刻,笔势似篆而笔画减省者,殆皆所谓秦隶矣。

汉兴,有草书。

草书之原甚早,不始于汉。《论语·宪问》:“裨谌草创之。”《史记·屈原列传》:“屈平属草稿未定。”疑古人已有,惟不立专名耳。“二十”并作“廿”,笔画连缀;“旅”古文本作“口”,而“口”又变作“口”,亦取其本不连

者而连之,是皆草书之滥觞也。

尉律:学僮十七已上,始试,讽籀书九千字,乃得为吏,又以八体试之。郡移太史并课,最者以为尚书史。书或不正,辄举劾之。今虽有尉律,不课;小学,不修。莫达其说久矣。

“尉律”者,廷尉所守之法律也。“讽籀书九千字”,孙渊如谓籀书有九千字,许书九千字皆籀文,然《仓颉篇》小篆仅三千字,焉得籀文有九千字哉?段氏训籀为读,义亦未谛。《说文》:“讽,诵也。”讽籀书九千字者,取九千字之成文,以籀文书之,令受试学童,读而诵之耳。尉律虽定于萧何,本多捃摭秦法。秦作小篆以前,籀文盛行,及后焚书,而官书固在,故令学童诵之以观其习识籀文与否。逮及汉初,去秦未远,故犹以此为考试之标准也。《汉书·艺文志》,但言讽书而无籀字,盖时至汉季已渐变旧制矣。

孝宣时,召通《仓颉》读者,张敞从受之。凉州刺史杜业,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时,徵礼等百馀人,令说文字未央廷中,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凡《仓颉》已下十四篇,凡五千三百四十字,群书所载,略存之矣。及亡新居摄,使大司空甄丰等校文书之部,自以为应

制作,颇改定古文。

孝宣去李斯作《仓颉篇》时,未及二百年,失其传授,已不能读,可知识字须有传授矣。汉初,六国遗老尚存,通古文者犹多。秦焚书时,高祖已四十馀岁,应识古文。娄敬、陆贾、叔孙通辈,亦皆生焚书之前,其所证引,皆系古文。且医药、卜筮、种树之书,皆用古文,欲传其学,非识其字不可,故汉初人识古文者犹多。《汉书》:“《左氏》多古字古言。贾谊为作训诂,谊之学,受之张苍。”然其在汉京之日,不过一年,如字字须苍亲授,恐《左传》十八万字,非一年之功所能为力,是知谊本自识古文,苍所教者,大义而已。又《史记·封禅书》:“上有古铜器,李少君以为齐桓公器,按之果然。”又《太史公自序》:“年十岁则诵古文。”可知当时识古文者尚众。宣帝时,故老云亡,书亦渐改为汉隶,故识古文者绝少,乃并《仓颉篇》而不能读。小学日衰,于是张敞、扬雄之伦,始以识字著矣。

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也;三曰篆书,即小篆,秦始皇帝使下杜人程邈所作也;四曰佐书,即秦隶书;五曰缪篆,所以摹印;六曰鸟虫书,所以书幡信也。 奇字为秦八体所无。莽时刘棻从扬雄学奇字,不知扬何所受?今许书载四奇字:口,无篆文(无)、口,涿篆文(涿)、口,仓篆文(仓)、口,人篆文(人)是也。

壁中书者,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礼记》、《尚书》、《春秋》、《论语》、《孝经》;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郡国亦往往于山川得鼎彝,其铭即前代之古文:皆自相似。虽叵复见远流,其详可得略说也。而世人大共非訾。以为好奇者也,故诡更正文,乡壁虚造不可知之书,变乱常行,以燿于世。诸生竞说字解经,諠称秦之隶书,为仓颉时书,云:父子相传,何得改易!乃猥曰:马头人为长,人持十为斗,虫者屈中也。廷尉说律,至以字断法,苛人受钱,苛之字止句也。若此者甚众,皆不合孔氏古文,谬于史籀。俗儒啚夫玩其所习,蔽所希闻,不见通学,未尝睹字例之条,怪旧埶(艺)[势]而善野言,以其所知为祕妙,究洞圣人之微恉。又见《仓颉篇》中“幼子承诏”,因号(曰)“古帝之所作也,其辞有神

仙之术焉”。其迷误不谕,岂不悖哉!

叔重依壁中书录古文,其所不录而存于今《三体石经》尚多。叔重说解文字,一以六书为准。古文淆乱,实有不能下笔者,故不能尽录也。又古文一字数体,故钟鼎与《三体石经》,往往歧异,云“皆自相似”者,亦概略之辞。钟鼎刻画,义取美观,字体正否,在所不计,亦如李斯作小篆,而所书碑石往往自乱其例。史籀作大篆,而自书《石鼓文》,亦不尽合六书。良以石刻本是美术,故不求字字审正尔。叔重考正文字,主于绳纠愆谬,故吐词不得不严。其实可免纠弹者,唯籀文而已。壁中经实亦有误,以尊古故。不得不为掩饰,鼎彜愈可知已。“常行”者谓隶书,“诸生”者谓太学诸生。“斗”,汉隶作“什”,故曰“人持十为斗”。“苛”读如“诃”,故曰“苛之字止句也”。东汉诸儒,如此说解者多,具于纬书中。此段言东汉时人尊信隶书反对古文之状,然亦非时人之有意为是也。东汉人疏于史学,以汉律为皋陶作(见《论衡》),以《仓颉篇》为仓颉作,此类甚众。其信隶书为仓颉时书,亦无足怪,如无许书,妄说不知何底。许之功顾不伟哉! 勤按,蕲春黄侃先生曰:六书条例,为中国一切字所因循,不仅施于古文籀篆而已。汉世俗书渐众,故其释字形,亦不本于古。自许君所举诸生廷尉谬说之外,如以货泉为白水真人,以卯金刀为劉,以日月为易,以千里草为董,以乙力土为地,以白下羊为皋,皆其类也。以造字正义衡之,固为谬妄,察其离析之法,亦自合于解字之理,是诸字者,亦此曹意中之会意字也。自是以后,文武为斌,不可为叵,樊然淆乱,日

有所增,而皆不能违六书之例。

《书》曰:“予欲观古人之象。”言必遵修旧文而不穿凿。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今亡也夫。”盖非其不知而不问,人用己私,是非无正,巧说衺辞,使天下学者疑。盖文字者,经艺之本,王政之始。前人所以垂後,後人所以识古。故曰:“本立而道生”,“知天下之至啧而不可乱也”。

“阙文”者,别国之赴告,音义不明,不能强解,故阙之也。孔子晚年,见史官强不知之字以为知,故叹伤之。自古文字变更,本难全识,虽圣如孔子,亦未必尽识古文。不知不问,任用己私,妄加断议,此乃无根之谈,学者所宜屏绝。自许书之后,有《字林》,有《玉篇》,有《类篇》,承学之士,依以为准,不敢妄说。宋人侈谈钟鼎,即有“不知不问,任用己私”之病。夫钟鼎在汉时,去古未远,犹可什识七八。其入土至北宋而出者,相距约一千二三百年,以一千二三百年不传之学,而宋人忽妄云识之,乌可信哉!是故钟鼎释文,从来无一可据者。余谓今日观钟鼎款识者,当如外国人听中国戏,取其节奏之美而已,不复知为何语也。若外人强欲解释中土戏曲,虽十人十异,必无一人能得其真意者。何者?其语不经传授,则解之为妄也。薛尚功以钟鼎作法帖,认为美术之一,此最为有识者;若其解说文字,亦与外国人强解中国戏曲等耳!近代人又好谈甲骨,甲骨真伪更不可知,即以为真,从而释之,其弊与侈谈钟鼎何异?观叔重言“遵修旧文而不穿凿”,则知宋以来之穿凿者,皆无当于文字之学也。

今叙篆文,合以古籀。博采通人,至于小大,信而有证。稽譔其说,将以理群类,解谬误,晓学者,达神恉。分别部居,不相杂厕。万物咸睹,靡不兼载。厥谊不昭,爰明以谕。其偁《易》孟氏,《书》孔氏,《诗》毛氏,《礼》,《周官》,《春秋》,《左氏》,《论语》,《孝经》,皆古文也。其于所不知,

盖阙如也。

叔重之学,受之贾逵,逵之前尚有杜林诸人,由此远溯,更有张敞,以逮汉初诸公,以故九千字之说解,非叔重妄断。文字之学,非传授不可知,不用传授,人逞己私,则适为淆乱耳。叔重之书,异于是也。“分别部居,不相杂厕”者,所以正《仓颉》、《凡将》之杂乱也。

向来谓《说文》以小篆为本。咸同间,郑子尹以为《说文》所录皆古籀,以篆文之笔势,写古籀之字体。其说之谬,与孙渊如等。所以不取古籀为本者:一,古文行于人间者,广狭不能定,多寡不可知,未可据以为本;二,古文笔画紊乱,不可绳以六书;三,籀文虽可以六书解析,字亦有定,然文阙六篇,故亦未可据以为本也。然第一字亦非定用小篆,如古文籀文均有,则第一字即古文籀文矣。要之,《说文》录字兼采古籀小篆,并及汉世新造之字。如“鄯”字霍光所造,定非小篆。又如“汉”之古文今本作“氵或大(左右结构,或上大下)”,以汉为大国,恐亦汉人所造,非真古文,不然则是转写乱之也。

许书无一字无来历,所谓“博采通人”,通人亦有传授,非自造也。然其间亦有难信者,如糞之上从米(米字头向右加一撇),官溥以为似米而非米者矢字。此说不知何据。米本辨字(勤按,悉字即从米),古人或借作大小便之便尔。以故通人中亦有不可信者,惟大致不谬耳。 《史籀篇》、《仓颉篇》四字为句。《凡将》、《急就》或七字,或三字。后之《千字文》,亦成句协韵。小学教学僮,本当如此,皆取其易于上口也。许书“分别部居”,与诸书不同,盖以辨六书,明构造,体例不得不异。今人通称研究许书者曰小学家,而大学学生,尽有不通小学者,岂徒大学生,即昔之翰苑侍从,不通小学者亦甚多。盖古时小学,教人识字,以当时之文字为本。今小篆变而为楷书,古之小学,反须大学研究,亦无足怪。且许氏书本与小学不同,其书可观不可读,《史籀》、《仓颉》外别树一帜。故论小学之正,仍以《史籀》、《仓颉篇》为合。唯解明古书,非《说文》不可。其书至今不废。而《史籀》、《仓颉》,不存于今者,人谓《急就》以写章草,许书以刻印章,故皆得保存,恐亦未然。《仓颉篇》亦可刻印,何以被废哉?许书所以不废者,人之求智,不肯自域,识字之后,进而明其构造,不得不求之于

此,此所以传习至今也。

今人反对许书者,多以钟鼎、骨甲为辞,不知叔重去古籀通行之时,仅二三百年,师师传授,信而有征。而钟鼎文字,近代最先讲解者为欧阳永叔之《集古录》,欧阳于篆书未能精理,杨南仲、章友直、刘原父助之成书。杨识小篆,《嘉祐石经》,即其手书,然许书以外之古字,断断不能尽识。章亦略明小学,许书之外,究亦无从知也。刘于文字之学本疏。以此言之,《集古录》之所释其字未见《说文》者,皆不可据。其后吕大临《考古图》,《宣和博古图》,王俅《啸堂集古录》,皆宋人集录钟鼎完具之书,然其解释文字,大抵望气而知,如今人看油画然,笔画多少,不暇问也。清人略变其法,往往以六书分析,要亦无所依据。夫字必先识音、义而后可解以六书;非先讲六书构造,然后识其音、义也。许书次第,先释字义,次言从某从某,明构造须在识字义后。如不识字义,先以六书解之,以此作彼,何尝不可?且如“元”训“始”也,从一从兀声,今若未识其字,改云:从二从人,与仁同意,亦何不可?就使竟以“元”为“仁”字,亦何不可哉!“患”从串声,董仲舒《春秋繁露》,谓“一中为忠,二中为患”,仲舒不识“串”字,以为“二中”。凡先言六书构造而后定其字义者,皆此类也。故凭六书以识字,或为甲,或为乙,人各不同,病如摸象。此讲钟鼎者所以自宋至今二三十家无一同也。求学之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得强不知以为知。如学外国语然,设无传授,何从而知之乎!金石刻画,本美术之事,笔画不必审正。上述史籀、李斯事,义已明矣。以故钟鼎自钟鼎,许书自许书,不得因许有征引,强以相盖。又岂得信今人之妄谈,而遽生诋

议哉!

按,本文转录自上海书画出版社《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说文原序以蓝色字体标明。个别篆书不能显示,

用红框标出,亦不妨好学之士深求也。

说文解字序

说文解字序原文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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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经典名言

主持人讲稿和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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