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作文“临阵磨枪”之幽默取胜法
江苏通州高级中学 语文组曹耀华
(已发表在《成才导报》)
在作文发展等级中，大家一般提到有文采，就想到情思泉涌，旁征博引，辞藻华美。阅读积累不厚者，想常视为畏途。素不知，只要充分调动自己的言语智慧，适当运用修辞，虽无满腹诗书，却可尝试走幽默风趣取胜一路，一扫沉闷之气。
幽默，这个汉语词是林语堂首创，把英文Humour音译为幽默。幽默，不是老老实实的文字，它运用智慧，聪明，与种种招笑的技巧，使人读了发笑，惊异，或啼笑皆非，受到教育。我们可先以老舍、梁实秋和钱钟书的一些幽默片段为例，来欣赏他们用什么方法形成幽默的。
使用夸张形成幽默是老舍写作方法的突出特色。如小品《一天》的主人公王先生坐火车到了沧州，一定想吃本地土产——烧鸡，“王先生不能落后，打着交手仗，练着美国足球，耍着大洪拳，开辟一条血路，直奔烧鸡而去”；在《有声电影》中，“二姐喊卖糖的，真喊得有劲，连卖票的都进来了，以为是卖糖的杀了人”。老舍在一篇《考而不死是为神》中，有妙语：考试制度，使人不像人，你只是个会吐代数、吐历史的机器。结果，你把各样功课都吐个大不离儿，睡上一天一夜，你这才想起“妹妹，我爱你”。夸张变形与不同语体情境混用让人忍俊不禁之余多了对考试制度的反思。
梁实秋善于直写日常生活中真实的人性弱点，却风趣儒雅，给人会心一笑。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奕棋不如观棋，因为观棋者无得失心，比较超脱，所以容易得到趣味。而梁实秋却在《下棋》里写出了观棋者的难处与苦处。首先，“观棋不语是一种痛苦。喉间硬是痒得出奇，想一吐为快。看见一个人要入陷阱而不作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要是说了出来，却又是总不讨好：“如果说得中肯，其中一个人要厌恨你，暗暗的骂一声‘多嘴驴’！另一个也不感激你，心想‘难道我还不晓得这样走！’如果说得不中肯，两个要一齐嗤之以鼻，‘无见识奴！’如果根本不说，蹩在心里，受病。所以有人于挨了一个耳光之后还要抚着热辣辣的嘴巴大呼‘要抽车，要抽车！’”
钱钟书写文章特别喜欢用比喻，妙语连珠，表现为对人生幽微之处的深邃精细的洞察与识见。例如《吃饭》一文写吃饭与吃菜的区别，他用娶阔小姐为妻作比喻，极贴切又诙谐：吃饭有时很象结婚，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吃讲究的饭事实上只是吃菜，正如讨阔老的小姐，宗旨倒并不在女人。 又如关于“偏见”，他说：偏见可以说是思想的放假。它是没有思想的人的家常日用，而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假如我们不能怀挟偏见，随时随地必须得客观公平、正经严肃，那就像造屋只有客厅，没有卧室，又好比在浴室里照镜子还得做出摄影机头前的姿态。(《一个偏见》)他的比喻精彩，主要是因为本体与喻体的差异特别大，给人以意外又极恰当之感，所以读来俏皮风雅，极富幽默。
当然除了以上所列举的夸张变形、不同语体混合、加大比喻的本体与喻体的跨度，以及直接捕捉可笑的生活真实的办法外，还有好多办法能产生幽默感。
底下就选录我班同学习作中的语句，继续说说形成幽默风趣的方法。比如双关、歇后、仿拟、映衬等修辞手法，以及曲解、刻意精细、庄词谐用、语体（术语、语种等）移用等手法都有助于语言表达的诙谐。
陆佳欢《“高”人一等》：初次看到她，我不得不把头抬高15°，果然是很高。名字也不同凡响，姓氏是“高”，名“栋云”，给人高入云天之感。她便有了个雅号：高的三次方。
以上文字是将双关、衍名、数学术语移用。巧借名字，作一番推衍和解析，发掘出其中蕴含的谐趣。）
刘敏：你知道“钥匙挂在心口是什么？”告诉你吧：“是开心。”（歇后） 陆天骜：“大春”（同学名）世界，无奇不有，有“大春”的地方，一定会充满欢声笑语。聪明，伶俐，又可爱，牙齿还很白，是大春的广告式形象标语。（仿拟）
孙希：他最擅长谆谆教导。没交作业？对不起，下课去office做客。他可从二三百万前的元谋人讲到3088年星球大战„„如中者不作痛哭流涕状，大有go on之势。（语种适当混用、夸张）
樊尔赛：他不该拥有却拥有了的手：细白，粉嫩，小得让人怀疑会不会跟小脚似的被缠过，如果再浇些酱油撒点盐„„赶紧打住。当然，中看不中用的是绣花枕头，由于从小习书，“老妈”的字美得让人淌口水。（夸张、通感）
袁磊：他是第一个打破光速比声速快的真理的人，人还瞧不见影呢，声音早已到了教室里。（曲解、术语移用）
张宁：他最讨厌打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几张讲义是他用“一指禅”打出的。（词语移用）
季冰冰：该身影在右前方37°匍匐着，弯下的腰正好构成一条绝美的抛物线——原来是数学老师。（术语移用吻合人物职业特点、比喻跨度大）
杨希晨：一次，我看到他和他父亲相对坐着，像两台老式蒸汽机相互吐着气，一言不发。他爱他的父亲，又有点儿害怕。（比喻的本体与喻体跨度大，产生幽默效果）
虞页：每次普通话被学生“嘲笑”时，“啊”哥就会露出经典的苦笑神情——像是橘子笑起来又瘪下去，极富创造性。（同上）
曹芳娟：“今天！我们学习曲——线——运动！”他故意压着鼻音，拖长声调。有时非常简短顺畅的一句话，在他的创新下，一字一顿，像棒槌一样，敲击着我们的耳鼓。那“是不是”在他的加工下，竟变成了舌头的卷曲运动。（写作内容本身让人发笑）
郭清净：我故意用左脚踩在右脚的鞋带上，装作毫不察觉，轻轻一拉，鞋带掉了。于是便又以慢到极致的速度蹲下来，用三十五秒钟将鞋带系好，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左脚鞋带拉下，又有一次系鞋带的机会了。（故意精细法）
唐成伟：“Sleeping！”英语老师出人意料的一声着实吓了我一跳，而一旁的同桌却正临危不惧，临危不乱地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眼前只有英语老师探过来的半带微笑的面庞。（庄词谐用、映衬）
现在，亲爱的高三朋友，估计你已跃跃欲试，想来一段幽默了。不过在你尝试之前，也必须提醒你，以上所选习作语句，大多还是幽默的初级阶段——风趣，而真正的幽默是以风趣的外衣包裹思想智慧之心的，往往让人不仅发笑，还能增加见识，获得教益。以下几句的幽默层次有所提升。
张丹丹：也许那是一个正弦或余弦的图像，无数生命累积成生命的大河，滔滔不绝，延伸
着定义域；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周期的长度，在自己的生命中寻找着最大值与最小值，构成生命的值域。我看见每个人都伸出触角寻找生命的海岸线。（术语移用）
姜培黎：幸福像双鞋，只有自己懂得它是否合脚。（比喻） 王舒雅：他攀楼梯时跨步的姿势曾是我们模仿的对象：笔直的脊梁在踏上楼梯的一瞬间迅速弯下，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立马又把他射了出去。等到最后一阶跨上，整个人又迅速恢复了原状。但他的脊梁在给我们上课时永远是笔直的。他说过，一个人身上最重要的无非两处，一为喉骨，二为脊梁骨。（比喻、夸张、婉曲）
当然，幽默更不同于无聊低俗的滑稽逗乐、耍贫嘴。幽默是文明人思维活跃的一种标志，恩格斯就说：“幽默是有智慧、有教养和道德优越感的表现。”我们可以风趣的方式讥笑坏的品质和坏的行为，我们可绝对不许讥笑本该同情的某些缺陷。如果你不能够理解幽默的本质，你就有可能堕入流俗。
试以《金瓶梅》和《红楼梦》的两个语言片段作比较，体会雅俗之分。
《金瓶梅》第十二回写西门庆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妓院桂姐那里玩耍。谢希大笑道：“„„如今每人有词的唱词，不会词，每人说个笑话儿，与桂姐下酒。”就该谢希大先说，因说道：“有一个泥水匠，在院中墁地。老妈儿怠慢了他，他暗把阴沟内堵上块砖。落后天下雨，积的满院子都是水。老妈慌了，寻的他来，多与他酒饭，还秤了一钱银子，央他打水平。那泥水匠吃了酒饭，悄悄去阴沟内把那块砖拿出，那水登时出的罄尽。老妈便问作头：‘此是那里的病？’泥水匠回道：‘这病与你老人家的病一样，有钱便流，无钱不流。’”桂姐见把他家来伤了，便道：“我也有个笑话，回奉列位。有一孙真人，摆着筵席请人，却教座下老虎去请。那老虎把客人都路上一个个吃了。真人等至天晚，不见一客到。不一时老虎来，真人便问：‘你请的客人都那里去了？’老虎口吐人言：‘告师父得知，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当下把众人都伤了。”
你来我往的笑话庸俗尖刻，非但能真正逗乐，反倒相互得罪，大家扫兴而散。 再看《红楼梦》宝玉打趣黛玉的一段： 宝玉只怕她睡出病来，便哄她道：“哎哟！你们扬州衙门里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黛玉见他说的郑重，且又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因问：“什么事？”宝玉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诌道：“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黛玉笑道：“就是扯谎，自来也没听见这山。”宝玉道：“天下山水多着呢，你哪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黛玉道：“你且说。”宝玉又诌道：“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议事，因说：‘明日乃是腊八，世上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中果品短少，须得趁此打劫来方妙。’乃拔令箭一枝，遣一能干的小耗前去打听。一时小耗回报：‘各处察访打听已毕，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老耗问：‘米有几样？果有几品？’小耗道：‘米豆成仓，不可胜记。果品有五种：一红枣，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老耗听了大喜，即时点耗前去。乃拔令箭问：‘谁去偷米？’一耗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问：‘谁去偷豆？’又一耗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剩了香芋一种，因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应道：‘我愿去偷香芋。’老耗并众耗见它这样，恐不谙练，且怯懦无力，都不准它去。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此去管比它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它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它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
硬取的巧些？’众耗听了，都道：‘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我们瞧瞧。’小耗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众耗忙笑道：‘变错了，变错了。原说变果子的，如何变出小姐来？’小耗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芋呢。’” 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按着宝玉笑道：“我把你烂了嘴的！就知道你是编派我呢。”
此段宝玉打趣黛玉的文字，风雅机智，情趣盎然，口齿留香。
若能自觉动用言语机智，文章会顿然鲜活。林语堂在《论幽默》中，甚至认为：“无论哪一国的文化、生活、文学、思想，都是用得着近情的幽默的滋润的。没有幽默的国民，其文化必日趋虚伪，生活必日趋欺诈，思想必日趋迂腐，文学必日趋干枯，而人的心灵必日趋顽固。”
当然，人的才能不一样，有的人会幽默，有的人不会。如果亲爱的朋友，你实在不会幽默就不必勉强俏皮，清清楚楚、老老实实的文章也能是好文章。否则会弄巧成拙。钱钟书《说笑》一文中对“提倡幽默”的议论，显然是针对林语堂的：“„„一经提倡，自然流露的弄成模仿的，变化不居的弄成刻板的„„假如一大批人，嘻开了嘴，放宽了嗓子，约齐了时刻，成群结党的大笑，那只能算下等游艺场里的滑稽大会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