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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回忆录

发布时间:2020-03-04 03:54:58 来源:范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手机版

革命回忆录

朱俊才口述

朱贵宇

朱炜杰

陈清岭整理

主编 朱贵云

写在前边

一九七二年,笔者十六岁时,为尊从父愿,弃学从军。从部队到地方,数十年来,常有领导、同事、亲友催促,希望笔者将家父在大革命时期追随领袖、元勋的传奇经历整理成篇,留之与世。然而,笔者之初中毕业,尤贴有“*”标签,文学根底甚浅。后虽经自学以至函大毕业,终因文思不敏,怵于笔耕。以致久久不敢问津。

近年来,随着家父年事日高,旧话重提,日渐盈耳。众意难违,于是便写了一个短篇,题目是《怀念老首长聂荣臻元帅》寄给了报社,其中不乏投石问路之意。蒙《中国档案报》编辑青目,全文照登了。这无疑是对我的鼓励。增强了我为家父的回忆整理成文的信心。

有了信心,就下决心着手为家父写回忆录。可一动笔,才知道自己志大才疏,决心下的太草率了。原以为掌握的材料很丰富,可逐一斟酌,却大半不能用。因为家父说的虽是亲历的事实,但时间、地点却记不准了。又因为年事日高,常常把以前讲过的故事,混串在一起。甲事未讲完,又扯到了乙事上,乙事刚说几句,就又到了丙事。头绪纷乱,难于梳理。而回忆录之文体,其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过程等,宜实忌虚。笔者深恐因学识、笔力所限,弄出张冠李戴的笑话来。

怕也无用、无益,因为,此前因向其老友搜集、充实、核对、完善部分故事情节、内容的同时,听到的赞誉鼓励之语已将笔者退路堵死,只好勉力而为了。

当然,家父自一九二七年参加南昌起义时的中国工农革命军、中国工农红军、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历经井冈山斗争、一至五次反“围剿”、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二十年间其亲历、亲见、亲闻的何止百战、千战。笔者遵循的原则的就是将其亲历与亲见、亲闻的战斗故事逐一甄别、区分。对其亲历的故事详细记述。亲见的略写。对耳闻的、已传之于世的、没有其个人特色的、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与其部队当时活动范围不吻合或无法核对的经历即使已经整理成文,为不使以虚碍实,也只得舍弃了。

2007年10月

中共方城县委书记梁天平同志亲切慰问老红军朱俊才

中共方城县委常务副书记李守强同志亲切慰问老红军朱俊才

县人大主任董振荣同志亲切慰问老红军朱俊才

中共河南省委组织部宁副部长等领导同志和老红军朱俊才夫妇亲切交谈

中共河南省委组织部宁副部长、中共南阳市委秘书长原永胜、中共方城县委书记梁天平等领导同志和老红军朱俊才夫妇合影留念

中共河南省委老干局领导同志亲切慰问老红军朱俊才

中共河南省委老干局领导同志亲切慰问老红军朱俊才

目录

一.长

(一)少小离家去逃荒,入赣幸遇革命党。南昌城头义旗举,追随领袖到井冈。----------

(二) 在朱德军长身边---------------------------- (1)传令兵------ (2)学文化------ (3)改名-------- (4)学骑马------ (5)坚守井冈山- (6)背粮上山--- (7)朱德扁担不准乱拿-------------------------- (8)突破包围后的第一个胜仗-------------------- (9)难忘伍大姐- (10)初识康大姐 (11)康大姐制伏“郭胖子”--------------------- (12)朱德军长为农民疗伤-----------------------

(三)五路“会剿”井冈山,革命势危若累卵。工农红军破“囚笼”,突破包围天地宽。

兵锋所向敌丧胆,凯歌声中建政权。堪叹长沙城外战,杨勇真勇非戏言。---------------

(四)五次反“围剿”---------------------------- (1)骄横跋扈张辉赞,蔑视红军泥脚杆。龙岗堪比马陵道,人仰马翻效庞涓。------------ (2)九寸岭下动刀枪,九寸岭上暮色茫。逮个伤“兵”是营长,军长奖我德国枪。------ (3)刚愎自用是老蒋,催动人马上战场。战火洗礼“红小鬼”,光荣加入共产党。------- (4)南丰城头杀声寂,传令诱敌离三溪。途中遇险民掩护,老蒋中计三军疲。------------ (5)铁血男儿献忠贞,资溪桥下血浸润。资溪河水血染红,消极抵御添冤魂。------------

二、长

为赴国难龙离渊,征程万里岂畏难。血肉铺成长征路,熊罴挡道何须叹。

前堵后追囚龙术,进退失据难立足。出征将士三十万,斩关伤亡已逾半。

遵义铸出定海针,全军注入灵与魂。疆场鏖战开新面,折冲歼敌如神算。

忆海泛舟漫无边,草地经历忘掉难。雪山虽险昂然过,草地断粮难逾险-----------------

(一)烟枪烟土偶然得,用它买路过关隘。首长谆谆告诫语,烟是毒品沾不得。-------------

(二)四渡赤水如游龙,神机妙算敌行踪,大渡河险船可渡,飞夺泸定成大功。-------------

(三)雪山有妖是讹传,朱总司令释真言。山上山下银世界,山里山外两重天。------------- (1)六月炎热雪山寒,光滑雪道攀爬难。雪光灼眼腿酸沉。辣椒酒堪御严寒。-------------- (2)三军断粮忍饥寒,牛羊遍地无人管。何人敢犯禁宰令,瘪辣椒成宝贝蛋。--------------

(四)踏上草地暄且绵,岂料草下是深潭。草地断粮人吃草,忍饥奋威把敌歼。---------- (1)命令一下全军忙,带皮青稞充军粮。军纪严明谁敢犯,青稞地里埋银元。----------- (2)小如鸡卵大如梨,冰雹解渴堪救急。铁骑滚滚救亡路,天赐将士冰淇淋。----------- (3)风婆呼呼显神通,夜半子时扰美梦。首长帐篷被掀翻,众人相助稳中营。----------- (4)草地遭遇没顶灾,有生之年常缅怀。救命恩人今何在,萧华常入梦中来。----------- (5)粮袋已瘪草难觅,草根虽碜可疗饥。虽说难嚼更难咽,犹能哄胃暂救急。----------- (6)四粒黄豆如仙丹,黑白无常空手还。退敌不顾腹中饥,马粪果腹战犹酣。-----------

(五)斩关夺隘到巴西,兵合一处三军喜。两条路线争端起,连夜拔营离险地。----------

(六)枪林弹雨战犹酣,传令屡屡穿火线。难忘当年直罗镇,鏖战险把右腿捐。

功勋卓著聂政委,心细如发辨伤腿。体贴入微恩德广,伤愈改行效疆场。---------- 三.抗日战争时期

(一)兄弟睨墙外侮同,炎黄子孙共辱荣。国仇党恨孰轻重,为赴国难易旗旌。-------------

(二)牛刀小试露锋芒,抗日前线树榜样。平型关前摆战场,八路威名天下扬。-------------

(三)吕梁山上战旗红,吕梁山下响杀声。日寇凶残施暴虐,中华儿女新英雄。------------ (1)催兵驰援娘子关,挥师吕梁扎营盘。何期抗日决死队,误伤抗日英雄残。-------------- (2)香烟置毒鬼把戏,戒烟令下谁敢吸。奈何真正瘾君子,难抵诱惑偷着吸。-------------- (3)日寇凶残是本性,越不抵抗他越凶。枪口能替咱说话,众志成城制顽凶。-------------- (4)军火囤积在汾阳,鬼子戒备赛铜墙,虎口拔牙抓舌头,山口少将见阎王。-------------- (5)杨村战斗真凶险,护民御敌一肩担。巧借地形打日寇,歼敌岂顾臂伤残。--------------

(四)罗帅领兵出山西,开辟山东根据地。金戈铁马驰骋日,军民鱼水扎根基。------------- (1)三门大炮到嘴边,耳闻眼见心里馋。首长巧布埋伏阵,大炮易手敌全歼。-------------- (2)反复无常小土顽,害我弟兄逞凶残。弹丸之地天宝山,两炮送它上西天。--------- ---- (3)欲擒故纵夺白彦,战前侦察甚频繁。能掐会算数八爷,攻守自如歼日顽。------------- (4)鬼子欲建新据点,建成武安不平安。首长料敌占先机,搂草打兔两不耽。-------------

(5)太大意屡遭敌围,凭机智有惊无险。军民鱼水情堪叹,同仇敌忾斗敌顽。------------- 1).急

”-------------------------- 2).江

“女

婿

”---------------------- 3).申

”--------------------------- (6)拔炮楼苦思良策,群英会计出连环。肥皂、黄蜂能助战,巧拔据点庆凯旋。---------- 四 枪林弹雨二十年,壮志未酬身已残。 组织照顾归故里,协助地方建政权; 军旅熔铸肝与胆,深恶贪腐秉直言。 梗梗秉性暗获咎,右派帽戴十几年; 三中全会春风暖,吹尽阴霾艳阳现。 老有所养党恩浩,沐浴甘霖颐天年。 后

记----------

革 命 回 忆 录

朱俊才口述

朱贵宇 朱炜杰 陈清岭整理

一.长

(一)少小离家去逃荒,入赣幸遇革命党。

南昌城头义旗举,追随领袖到井冈。

听老人们说,民国三年(一九一四年,档案记录误为1908年)六月初五酉时,我出生于河南省方城县城东十里西黄泥河村一个贫穷雇农之家。父亲朱保善是随爷爷逃荒要饭、给人帮工、扛长工,因其诚实、勤劳而落户该村。

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春荒,青黄不接,为节省家里一份口粮,我出外要饭。辗转半年,到了湖北汉口(今武汉市)。讨饭到饭馆,开始帮人家扫地、抹桌子,图的是吃一点客人的剩饭而不必担心饭馆掌柜撵我。

后来在那儿混的熟悉了,我就给他们端盘子、抱孩子、刷碗、劈柴、烧火,有时还帮助放水牛,反正是有活就干,一身不闲。掌柜的看到我勤快,谨慎,干活也不惜力。就给我说:管我吃、住,没有工钱,客人赏的钱归我,算是我的零花钱。因为不用再掂记每天找住处,我也愿意。

可是,当地的伙计欺生,客人赏给我的钱往往都被他们要走了。我人小,不甘心也没办法,但总觉得气不过,这时我也攒了一把铜钱儿,我跑到码头上,看坐船怪美,我买了个船票就上了船。一夜之间就到了九江。还没看到啥景致,就下了船。在九江转了几天,又听说南昌有革命军,很热闹,我就想上南昌去看看。可钱不够买船票了,当时因为天热了,只好把穿不着的夹袄卖了。买了一点香烟、糖果,像别的几个小贩一样到船上叫卖。快开船时,别的小贩都下了船,我没有下船。这一回可过了坐船的瘾,在船上看鄱阳湖,那水面可真大,风景也很美。那几天真痛快,没费一点劲就到了南昌。

初次到南昌,没有别的营生,我又找到一个饭馆给人家帮忙。饭馆的对面是茶馆,两间门面,茶馆的掌柜怪面善,闲着的时候他也经常到饭馆里来坐坐。我在饭馆帮了几天忙,没见掌柜的有留我的意思。倒是茶馆的掌柜肯来和我拍闲话,虽然有时我顾不上答他的话茬,他也不介意。 有一天,他笑着问我到他那儿干咋样。我说:“中是中,就是我的衣裳不打扮人,怕伺候不了你那儿的客人。”他说:“不要紧,我给你做身单衣,吃、住随着我,现在没工钱。”我说:“中啊,啥时去?”他说:“别急,呆会儿我走了以后,你也离开这儿,随便在哪儿转一半天,再去找我。”我说:“中。”他又给我几个铜钱,让我在讨不来饭的时候买着吃。我接着了。

我在茶馆还没干几天,有一天,见那一位常来喝茶的军官又来喝茶了。在我给他倒茶的过程中,他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南阳府,方城县人。”他说:“听口音就知道咱还是老乡哩,你和谁一块来的?咋来的?”我说:“咱家乡春荒,我是自己一个人,讨荒要饭来到这里。才几天,掌柜的看我勤快,留下了我,管吃管住没工钱。”他问我想不想当兵。我说:“当兵可中,可是我扛不动枪啊。”他说:“只要你想当兵,不让你扛枪,你光给军官提提水,倒倒茶,当个勤务兵中不。”我说。“可中。”他说:“只要你愿意,我回去给你说说,中了我来找你。你可等着我。”我问他:“你离这儿有多远?”他说:“有一里多地。”我说:“你别来回跑了,我就跟你一路去,愣中(方城方言,意为看中,下同)我了我就留下,愣不中我了我还回来中不?”他说:“中。”我说:“我给掌柜的说说咱就走。”就这样,他领着我到了军营,让我给一个军官当勤务兵。

后来我才知道,领我来的人是军官教导团的军需官。我跟的那个军官待人很实诚,可惜起义后,部队往南撤到汕头时,和国民党军队打了个大仗,真是遍地都是尸首。那位军官阵亡,部队也被打散了。部队收拢后,只有几百人,转移到福建打了几个月游击。到年底,朱德、陈毅率领我们这些从南昌起义后保存下来的一部分队伍,由广东北江进入湖南南部,参加了宜章、郴州(今郴县)、耒阳、永兴、资兴等县的年关起义,在中共地方党组织的配合下,打了几个胜仗,我们的队伍一下子扩大到两千多人。

第二年 4月,在毛主席率部接应下,我们转战到井冈山地区。5月初在砻市召开会师大会。会场是用竹杆和木板搭了个台子。毛泽东、朱德、陈毅他们三个就在台子上坐着。陈毅先站起来说部队要进行合编,称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朱德当了军长,毛泽东当了军委书记兼党代表。朱德接着站起来说天下大势和我们的处境,总之,朱德说了很多,我只记着了他说的我们这个军队是穷人的军队,我们是革命军人,要打倒那些压迫穷人的人。我们内部要团结,打仗要勇敢,要爱护老百姓。后来是毛主席站起来接着说,在这之前我光听说过毛委员,可是没见过。在会场上我离台子最近,清楚地看到毛委员是个瘦高个子,比朱德、陈毅他们高半个头,可就是没他俩墩实。长头发,两只眼睛很有精神。对他说的湖南话,我听不全懂,但是看他连说带比划的,觉得怪带劲。特别是他在会上说孙悟空的故事和我在我们村,听说书人说的不一样,觉得很新鲜。部队合编后,全军约万把人,真是人马上万,无边无沿。成为当时最强大的一支工农武装。井冈山会师和红四军的成立,壮大了革命武装力量,极大地鼓舞了革命群众,进一步巩固和加强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

(二) 在朱德军长身边: (1)传令兵

我们从南昌撤出后,部队一边打仗一边走,打到了湖南。这时已入腊月,天气很冷了,部队停下来休整。地方党组织和部队取得了联系,趁着部队在,有人又有枪,又发动了宜章、郴州(今郴县)、耒阳、永兴、资兴等县有很多贫苦群众参加的年关暴动。那一年的春节可真是过的痛快。记得我是在春节前,加入的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是肖克培养我加入的,从南昌撤出来后,他算是照顾了我一路子,我跑不动的时候,他就背着我跑。要不是他,我可能就掉队了。我入团以后就很少见到肖克。直到长征前,才听说肖克已经当了红六军团的军团长。到陕北的第二年后秋我再见到肖克时,他已经当了副总指挥。

暴动胜利后,又有一千多人参加了我们的部队。贫苦农民翻了身,成立了农民协会,组织起来梭标队,把那些被捉着的土豪劣绅、有民愤的地主戴上高帽子游街。热闹到出正月,二月二那一天,部队开拔,到了耒阳县。

在耒阳,军长和当地苏维埃的干部伍若兰举行了婚礼。伍若兰,在部队刚进耒阳的时候我就见过,明眉大眼,说话括利,办事利索,听说是耒阳县苏维埃的妇女部长。后来在井冈山时,她不让我们称她为军长夫人,让我们称她为大姐,实际上她比我大七八岁。 在耒阳驻军时,部队经常出去打些小仗。那些地方反动民团武装也真不经打,一接火就垮了。那些土豪劣绅,没有了反动民团武装的保护,有的就逃跑了。有的没来得及跑,被捉着了,没收了他们的财物。又拣那些坏得很、民愤大的杀了。

部队在耒阳一边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权。一边派人到几百里外的井冈山,和住在那里的毛委员联系。在耒阳县驻了一个多月后,我们又开到了井冈山的宁冈,和带部队迎接我们的毛委员会师。

会师后,我被编入特务营,和另两位岁数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分到军部。在朱德军长身边,负责送信、传令、遛遛马、掂茶、递水、打扫卫生等勤杂工作。那时朱军长40来岁,工作很忙,常熬夜,但对我们几个孩子很亲切。

(2)学文化

记得我刚到军部报到时,军长一见到我,就对我说道:“我们早就见过面了,这一向又只顾得打仗,竟不知你叫么(朱军长口语,意为什么,下同)名字。”我说:“我姓朱,叫朱藏。”军长说:“呵,五百年前咱还是一家嘛,你会写你的名字吗?”我说:“不会。”他就找了一根竹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对我说:“你来看嘛,这一个是朱,”又指着另一个说:“这一个是藏,你没事了就描这两个字,学会了这两个,二天(朱军长口语,意为以后、今后,下同)我再教你别的。”就这样,他一有空闲,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教我们认。最先教的是信封上的人名、地址、工作上经常打交道的人的名字,再后来就教报纸上的字。要求我们三个小孩子要互相教、互相学,对学过的字要会认、会写、会讲。

不但军长教我们认字、写字,他的夫人伍大姐也很热心教我们。她虽然只比我们年长

七、八岁,可是真有本事,不但字写的好,画画的好,针线活好。还能双手打枪,领兵打仗。有一回伍大姐指挥打仗回来后,军长听了直夸伍大姐好胆量。

当兵后发的军装太大,上衣下摆耷拉到了腿弯。当兵前我没穿过鞋,当兵后发的鞋太大,鞋前头要是不掖好了,走起路来侉通侉通的,就这也没穿多长时间。部队撤出南昌后,连续的行军打仗把鞋也跑丢了。到了井冈山就穿军长给打的草鞋,军长打草鞋打得又快又好又结实,还会几个花样,我们几个小孩子的草鞋开始都是军长给打的。后来我们学会了,就自己打草鞋穿。每逢行军,军长的马鞍子上总拴着一嘟噜草鞋。途中,他只要发现谁的草鞋烂了,解下一双草鞋就递过去,还风趣地说:“同志哥,保护好脚丫子,我们还要靠它打胜仗的嘛。”

军长的脾气好,针线活也好,不但他自己的衣服破了自己补,就是我们几个,不管谁的衣服破了,只要被他发现,就会听到他那温和的声音:“小鬼,把衣服脱下来嘛,小洞洞不补,二天变成了大洞洞,就要受苦喽。”

军长的战马很驯良,从不欺生。行军途中,军长常把马让给体弱有病的战士骑。军长不常骑马,但是他爱遛马,刷马。他担心我们遛不好,刷不净,他对我们说:“遛马如同人散步,急了要不得。给马刷洗的时候,要顺毛轻刷,从头至尾,莫要把鬃、毛刷乱了。”

(3)改名

有一次,我在村外遛马的时候,见到军长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朝着我走过来。我向军长敬礼后,军长问我已经学会了多少字,我说没数过,军长让我把会写的都写出来。我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军长在旁边数着,数到一百的时候,军长说:“还有好多没写的?”我说:“还有几个。”军长说:“你听说过猴子掰苞米的故事吗?”我说:“没听说过。”军长说:“有一个猴子到地里掰苞米,掰一个夹在胳肢窝里,再掰一个还夹在胳肢窝里,却把头一个苞米丢下了,一块地的苞米掰完了,猴子只得到了胳肢窝夹着的那个苞米。”我说:“您是担心我学了新字忘了旧字,贪多嚼不烂吧?”军长说:“对头。”我说:“我每学会一个生字,就把以前学过的字都再念着写一遍。”军长说:“要得。”又问。“你会写的都会讲吗?”我说:“怕讲不好。”军长说:“藏字咋个讲?”我说:“这好讲,就是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这个字在我不会写的时候就会讲了。是听大人们说的。”军长问:“你的名字咋个讲?”我说:“我是属虎的,老人们说,属虎的肯惹事,俺家穷,惹不起事,遇事藏起来,就会少闯祸。”军长说:“你在家常惹祸吗?”我说:“输理的事我也不干,别人欺负我,我也不依,为这给家里惹麻烦也不少。”军长说:“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咋个藏,还是不要藏了,要挺起腰杆杆,和那些欺压我们的人作斗争。”我说:“我小,现在打不过他们。”军长说:“靠你一个人有啥子用啊,你就是长大了,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可是,人多了力量就大了。要是天下穷人都团结起来和压迫我们的土豪、劣绅斗,打倒他们,我们穷人就能翻身,不再受土豪、劣绅的欺负。要是受到欺负就藏起来,穷人世世代代也翻不了身。”我说:“我不叫藏了,军长给我改个名字吧。”因为早几天,我们一个叫狗儿的小伙伴已经让军长给改了名字,叫为民。军长说:“你喜欢叫么名字?”我说:“您给狗儿改的名字就怪好听,您给我随便改个啥名字都中。”军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书本,然后对我说:“你现在要学好文化,将来还要学会打仗,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俊杰之才,你看俊才这两个字可要得。”我说:“中。”就这样,我改名叫朱俊才。 马

(4)学骑有一次,我遛了马回来时碰见军长,军长接过去马缰绳,说:“小鬼,会不会骑马?”我说不会。军长说:“想学吗?”我说:“想,就是骑不上去。”军长说:“只要想学,我教你,当一个合格的革命战士,要尽可能多的掌握军事技能,多学会一样,就多了一分革命的本领。”说着就用双手掐着我胳肢窝,把我举起来放在马背上。我说:“这马背光光的,一跑起来,还不得摔下来呀。”军长说:“又不是让你去赛马,要你跑哪么快干啥子嘛,你坐上去先找找感觉嘛。记着,骑光背马的功夫在两条腿上,还要抓好马鬃,坐的要靠前,刚开始骑上去的时候,夹着马背的两腿开始不能夹的太紧。如坐的不稳,要落马时,身子要像刺猬那样,缩成个圆球,着地前,要尽量保护好脑壳壳(朱军长口语,意为脑袋,下同),要有顺势打滚的准备,要学会卸力,把卸力动作做好了,就能减少伤亡。”总之,军长当时说了很多骑马的诀窍,我现在能记得起来的不多。后来,在我有机会骑备好鞍子的战马时,军长又嘱咐我说:“学骑马要先练纫脚蹬。要练到每次上马纫蹬时,只纫进前脚掌的二分之一,少了不稳当,还容易疲劳,多了就有危险。”我说:“纫进去多点,只会稳当、咋会有危险?”军长说:“骑马的人掉下马来是我们经常能见得到的,很正常,可是学会了卸力就不至于受重伤,最怕的是落了马又甩不掉蹬。吊在奔跑着的马的脚蹬上,脑壳壳在地上拖起,还有得命啊?”我十

四、五岁就学会骑马的功夫,对我以后在一军团、一 一五师及冀鲁豫军区时担任通信员、骑兵侦察员、侦察排长、侦察连党代表的工作都有很大帮助。

部队合编后,我们驻在宁冈。整天忙着发动群众,建立组织,成立农会,打土豪,分田地,红火的很。可是这样整了不到俩月,国民党反动派就急红了眼,纠集大批白军来打我们。首长们决定要狠狠地教训教训国民党反动派,由军长和陈毅带着队伍,在我们驻地东北角,一个地名叫龙源口、七溪岭的地方摆了个阵势。

6月中旬,国民党调来5个团,派了个姓杨的师长当总指挥。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根据地。这个姓杨的师长骄傲得很,他根本看不起红军,吹着说:他和我们这些两腿泥、一脚泡的红军打仗,是恶老雕抓小鸡,手到擒来。军长和毛委员将机就计,命令驻在永新城的红军主动撤出来,一直退到根据地中心进行战前准备。并组织赤卫队、暴动队和梭标队不断袭击、搔扰进攻我们的这股敌军。

敌人没有费事,就占领了永新县城,然后,便得意忘形,更加骄傲。用三个团分成两路向宁冈杀来。端午节那天就窜到了龙源口,想经过七溪岭,去打新城。第二天,军长决定用两个团守着龙源口阵地,让王尔琢带着他那个团,向敌人多次发起猛攻。打到下午,敌人支不着劲了,有的缴枪投降,有的扔下枪就跑。红军一边追一边喊:“缴枪不杀,红军优待俘虏。”可是,敌人兵败如山倒,跑的那个快呀,谁都撵不上。

这时,军长传令不让追了,命令王尔琢带着部队回击进攻龙源口的敌人,切断了这一团敌人的退路。同时,守龙源口阵地的部队也乘胜压了下来。这股敌人一个也没跑掉。这一仗,共歼灭敌人一个团,打垮了两个团;这一仗打的真痛快,一下子消灭了一千多敌军,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这一仗打出了红军的威风,扩大了红军的政治影响;迅猛地发展壮大了红军队伍。每连的人数由原来

五、六十人增加到百十个人,还收编了几支地方武装;地盘也大了好多。这一仗把敌军打疼了,也打怕了,打得他们不敢进山了。

(5)坚守井冈山 挨了揍的敌人并不死心,又想出了个恶毒的招,调来重兵围困井冈山根据地。这一下子我们的处境就越来越困难了。后来我们是一天两顿饭,一顿一碗澄清人影儿的稀饭,一点点的菜里也是少油无盐。 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军长和毛主席日夜操劳,眼珠上网满了血丝,瘦的眼眶越来越大,就这样,每次给他打回来饭,他都要给我们几个半大孩子拨点,我们都不要,他总是说:“小鬼,多吃点,快些长嘛。”

我在家时就会打弹弓,准头也好,这时,我就想办法做了个弹弓,打几个小鸟、麻雀啥的,择了毛,用泥巴包着烧熟了,拆下点肉,掺到菜里,让军长吃。刚开始,军长以为是伙夫做的菜,让他打牙祭(朱军长口语,意为改善生活,下同)。每到这时,军长总是先尝尝,然后说:“味道硬是好得很嘛。”又对我们说:“来嘛,楞在那里干啥子哟,快来吃嘛。”后来,他才知道我打鸟的事。有时候打的多,能拆下来半碗肉,军长就让请毛主席来打牙祭,毛主席是有请必到,来时总带些他搞到的旧报纸。毛主席爱开玩笑,有一回正吃着哩,毛主席冷不防说了句:“味道蛮好,可惜缺少佐料,部长同志,能不能给搞些辣子来嘛。”说的时候还朝我们几个人眨了眨眼。伍大姐的话头也来的快:“没得问题,等部队打下了吉安,我请你和贺大姐吃辣子鸡。”军长笑着对毛主席说:“你看你看,你惹了麻烦,人家向我们叫板了。”毛主席也笑着说:“孔明曰,计毒莫过绝粮,国民党这一招也真够歹毒的,我们也只好等有了机会,再狠狠地敲他们,现在只有坚持、坚持、再坚持。”

(6)背粮上山

后来,派出去打粮的部队送信回来,说搞到了不少粮、盐、油、布、还有银元等物资,都屯在茅坪,需要组织人力往山上运。茅坪,离宁冈有

二、三十里山路,还净是难走的蚰蜒小路。头一趟我没经验,往袋子里装米时光想多装点,谁知背到半路就累得我撵不上趟了,扛在肩上的米袋子光往下坠,汗水把米袋子里的米都浸湿了。军长在前边见不到我,就放下担子,让队伍休息,他返回来接我。后来又把他搭在粮担子上的军上衣拿下来,扎起了两个袖口,又让我把上衣脱下来,也把两个袖口扎着,解开我背的米袋子的口,就往衣袖里倒米。我一下子明白了军长的用意,我拦着说:“军长,你挑两个米箩,光这一头就比我这一袋还沉,我歇会就中了。”军长说:“小鬼,啥子中不中,逞强要不得,掉了队就麻烦了。”他又对周围的同志们说:“咱们干革命,就像挑着这粮担走山路,肩上的担子既很沉重,也包含着希望;前面的路既曲曲折折,也有沟沟坎坎,我们只有认准道路,互相帮助,不掉队,一直向前走,胜利就在我们前面。”说完,他把袖子里装满了米的军衣,一头一件的搭在米担子上,迈开稳健的步子,走在队伍的前面。

(7)朱德扁担

不准乱拿

军长白天下山挑粮,晚上又和毛委员一起研究、分析敌情,经常熬到深夜。我们几个半大孩子怕耽误事,也不敢坐下,因为一坐下俩眼皮就打架,要是一睡着就很难喊醒。我们就想了个办法,手拉着手围着房子转圈,经常是还没转几圈,军长就出来说:“小鬼,没得你们的事喽,快睡觉去。”有时候是毛委员出来对我们说:“伢子(毛委员口语,意为孩子,下同)们,莫把脑袋转大了,快睡觉去罗。” 军长因为毛主席的脚有毛病,从不让他到山下去运米。就是行军,也因为毛主席有脚病,有时骑马,有时就用担架抬着他行军。可是军长却白天黑夜的连轴转,眼珠上网满了血丝,也顾不上休息。毛委员也劝着让他休息一天,他也不听。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商量着把军长的扁担藏了起来。

我们想,军长没有了扁担就没法下山去挑米了。谁知道军长到处找不到了扁担,一转脸却瞅见我们几个小孩子在旁边偷着笑,就明白了,也不再问我们。他在屋里找了一把砍刀就往外走,经过我们几个身边时,像是自言自语的样子笑着说了一句“调皮的小鬼。”我们几个尾随着他去了屋后。只见他三几下就放倒了一棵两把头的竹子,只听见嘁哩咔嚓一阵响,一会功夫军长就又做了一根扁担。扁担做好后,军长又朝我们几个看了一眼,就手用砍刀在新扁担上划了起来,我们几个围上去一看,原来军长在扁担上刻了“朱德扁擔

不凖亂拏”八个字。

(8)突破包围后的第一个胜仗

那年快入腊月时,军长和毛主席带着我们跟着向导往外摸。那天夜里,也可能是集中了全山所有的能吃的东西,有米、有面、更多的是番薯秧子和树叶子揉的面,掺到一起,做了很多像小孩的拳头那样的、好吃的东西。所有准备出发的,每人发了

五、六个,装在干粮袋里当干粮。还不到五更天,我们就起来了,吃了点干粮,就一个跟一个的出发了。 因为伍大姐怀孕了,军长又不骑马,俺几个就把伍大姐扶到马上。我们牵着马,跟着军长,走在尖兵排的后面。石头上的雪还很厚,不过,都叫前边的人踩瓷实了,就是有点滑。往上走得爬,往下走得俩手在屁股后头撑着慢慢挪。山风很硬,像刀子一样,我的脸和手都冻得麻木了。走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有点背风的山坡上,挤着歇了一夜,吃点干粮。又接着走,后来听说快出山了。从尖兵排传来了信,说是见到了村子,发现了敌情。军长叫传令全军不准发出任何声音,咳嗽也得捂着嘴。

我们跟着军长,跑到队伍前面,趴到石头后面,军长一面往山下瞅,一面派人去侦察。天完全黑了,军长传令包围了村子,尖兵排冲进村去没有费啥事,就把敌人收拾了。最叫人高兴的是,不光有了粮食,还有敌人已经做好、还没顾得上吃的晚饭。军长一边关照伍大姐,叫“找些好吃的给后面(指毛主席和贺大姐,因为毛主席的脚有脚气,都烂的流血了,走长路得用担架,经常走在后面,他们当时还在山上)送去。”一边传令打开仓库,把敌人一个营的给养全弄出来,给部队做饭、弄干粮。天亮了,军长一边叫把俘虏集合起来,一边叫“请毛委员来”。

毛主席离村口很远就下了担架,从担架上抄起当拐杖的树杈,随我来到作为临时会场的村外大空场上,毛主席和军长说话去了。夜里乱哄哄的弄不清楚俘虏了多少敌人,在白天一看,白茫茫的雪地里站着一片穿着黄军装、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敌人,要有

三、四百号。我们这些穿的破破烂烂、背着刚缴获的步枪的战士们围在外圈看着他们。有些连排长们还打算着能给自己补充多少人哩。可是,毛主席给俘虏们讲了话以后,部队就开拔了,一个俘虏也没要。大家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就问军长。军长说:“我们留下他们,是想叫他们给我们当宣传员,向他们的上司报告,说我们已经出山了,他们要是撤了围山的部队来追我们,山上老彭的日子就好过了。”

(9)难忘伍大姐: 到了后来,敌情越来越严重。就像是钻到敌人窝里一样,四面八方都有敌人的消息,我们被撵的天天转移。有一回,我们连明彻夜的跑了好几天,听说都快到广东了。这天傍晚,我们人困马乏的到了一个叫吉潭的地方。军长和毛主席他们两家分住到一个庙里两头的稍间里,作战部队在外围撒了一圈。我们和警卫排的人一起,除了哨兵,都在庙前囫囵衣睡下了。在吉潭刚住了一夜,正睡着哩,一阵枪响把我惊醒,我一翻身站起来,搭眼一看,东方发白,启明星已经升起多高了。我抱起马鞍就奔向庙后面去备马。这时,急促的哨音响了起来。有消息说是殿后的部队和追上来的白军接上火了,又有消息说白军围上来了。

在杂乱的脚步声中,传来警卫排长低沉而镇定的命令:“一班向北,二班向东,三班向西警戒,掩护军部向南转移”。突围后,部队又被打散,我们一边转移 ,一边收拢部队。几天过去了,一直也没见伍大姐追上队伍,也没有听到有关伍大姐的消息。直到几个月后,我们又打回吉潭,才听说了伍大姐受了重伤,被敌人抓着并已壮烈牺牲的消息,我们都感到很难过。我和伍大姐接触仅

七、八个月,但她给我们补衣服、教我们认字、对我们的关心照顾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忘不了。

(10)初识康大姐

第二年后秋的一天,有一个看岁数没我大、看个头没我高的小伙子。虽然穿的是补着补丁的旧衣服,可是收拾的也怪麻利,头上布带子缠着头,脚上穿的是用布条掺草打的草鞋,腰里束着四指宽的布带子,还别着个盒子炮。他说来找军长,我看他面生,就盘问了他几句,正说着哩,为民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把话接过去了:“同志姐,莫在外面站嘛,军长一会儿就回来,你在屋里等一下子嘛。”他这一句话就叫我臆怔(方城方言,意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下同)那儿了,他咋喊这个小伙子叫同志姐呢?可是,他这一句话也提醒我又仔细瞅了一眼。我看为民忙活完了,就把他拉到一边,我问他:“你咋知道她是女的?你咋认识她的?你啥时候认识她的?”为民看我急着想知道,故意和我开玩笑说:“你还没睡醒啊,把眼屎扒拉扒拉清爽,莫把同志姐当作同志哥咧。”我又问他是啥时候咋认识她的。他看看我说:“你当真不晓得啊?”“我要晓得了还问你个啥子吗?”我学着他的口气说了一句。“现在有客人,等到晚上没得事情嘞,我俩再摆龙门阵(为民口语,意为讲故事、聊天,下同),可要得?”听为民这样说,我也只好说:“要得要得。” 听为民把我回山送信后、这几天发生的事起根到梢给我一说,我才知道,来的这位姓康,因为家里很穷,很早就在地主家里扛长工。万安县农民暴动时,参加了游击队,现在是游击队的女队长,手下有几十号人,听说就要改编成红军了。

后来,我们打到了长汀一带,军长和毛主席一看这儿怪好。就扎下了营盘,要说这个地方还真是选对了。部队一扎下来营盘,就好事不断。那真是打一仗胜一仗,消灭了被老百姓叫做‘天下第一大坏蛋’的郭胖子和他的部队,把他的兵工厂和军装厂也弄过来了。也就月把子光景,方圆几百里都成了我们的根据地。

到年底,军长和康大姐结了婚。那时候光打胜仗,缴获的东西多,真是要啥有啥。可是,军长的新房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几个板凳外,别的啥摆设也没有。当地的富人和大户送来了好多的礼,军长也不让收。连一床缴获的绸缎被褥也不让留,叫都分给穷苦百姓们了。虽说军部扎在长汀,可是军长常在外打仗,我们也很少呆在军部,康大姐也不再带兵了,干起地方工作来了,也都忙的不得了,他俩有时月把子也见不了一面。

忙了几个月,天快暖和了,形势好些了,我们随军长回到长汀,过了几个月比较安定的日子。我们对康大姐才慢慢熟悉了。康大姐二十岁,比为民大两岁,比我大三岁。俺俩都能写二百多字了,可她那时候还不识字,不过她聪明得很,学啥都很快。有些字俺俩写十遍还不一定能记住,人家顶多三遍就能写会讲了。再就是大胆泼辣,想干的事谁也拦不着,有个事儿就出在谁也拦不着上。

(11)康大姐制伏“郭胖子”

本来军长的战马很驯良、很听话。新手学骑马最合适了,康大姐已经在这匹马上学会了慢跑,可是她还是不满足,光想骑郭胖子的那匹马。要说郭胖子也真是坏透了,他调教出来的马也赖的可憎。喂它、刷它的时候它也怪缕顺,就是一骑上它,它就给你调猴,尥蹶子、立竖、钻树林子。花样一套一套的。最绝的是它正跑着哩,冷不防它给你来个就地打滚,招呼不好就上它的当。

军长听说这马捣蛋,叫我把它牵来,军长拍拍马头,说了一句啥,接着就扳鞍纫蹬上了马。那马刚开始臆怔了一下,接着就又尥蹶子,又立竖,都没有把军长摔下来。它急了,又蹿了几蹿,接着它头一低,眼看它就要打滚,军长眼疾手快跳下了马,它打了个滚,看没有伤着人,打了个响鼻就又蹿起来了。就在它快蹿起来的时候,军长手搭马背,又飞身上了马,还照着马屁股摔了两鞭。那马登时四蹄腾空,往东北一蹿多远,一会儿就瞅不见了。我们等了半天,正提心吊胆地不知道该咋办的时候,军长骑着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的马,从西边一溜小跑的回来了。

康大姐迎上去,一把就攥着了马嚼子。问军长咋跑了恁长时间,它跑到半路又捣蛋没有。军长说:“这一气把它跑了个满嘴白沫浑身汗,让它捣蛋它也没得那把子力气了。”全军就军长能理料(意为制伏)着它。别的谁骑谁吃亏,我偷着骑了几回,因为没学会挂到马肚子那一招,就是过不了钻树林子这一关。每次都叫它让树枝子把我给刮下了马。有一回我出去遛马,康大姐撵上我,说要骑‘郭胖子’。(我们背地里都把这匹马叫郭胖子)我说不中,我抓着‘郭胖子’的马嚼子不松手,只是把白龙马(因为军长的战马很驯良,我们都把它比做唐僧的白龙马)的缰绳递给了康大姐。

她接过缰绳后,就叫我回军部给她拿东西。我也没多想,就把‘郭胖子’的缰绳也递给康大姐了。我刚往回走了没几步,就听康大姐喊:“转来,接好了。”我扭头一看,康大姐已经把白龙马的缰绳扔过来了。只见她攥着‘郭胖子’的马鬃,一蹿身就骑上了‘郭胖子,’当时就把我吓的也不敢动,也不敢喊,怕惊了马。只见‘郭胖子’咴儿咴儿的一阵叫,接着就前腿一抬,先来了个立竖,想把康大姐摔下来。康大姐俩手抱紧了马脖子,俩腿夹紧马肚子,‘郭胖子’一见这招没有效,趁着前腿落下来,后腿就蹦起来了,一纵一纵的就尥起了蹶子,它想把大姐颠下来。大姐一动也不动的紧贴在马背上,它正尥着蹶子哩,突然间它就一蹿多远的跑了。因为吃过它几回亏,我知道它看没把康大姐颠下来,又换了钻树林子这一招。我一看,危险,因为康大姐别说没有学会蹬里藏身,就是学会了,骑着这个没备鞍子的光肚儿马,也没法儿使蹬里藏身那一招。这一回可把我吓的够戗,要是康大姐受了伤,我咋向军长交代哩。 我一着急,就一蹿身也上了白龙马。要说白龙马的脚力也不瓤,可还比‘郭胖子’差一截,越撵离的越远。眼看着离树林子越来越近,我急的在后面大声喊着“跳马,快下马。”喊着、喊着马就蹿进了树林子。等我进了树林子的时候,到处也找不到康大姐,一直撵出了小树林,我才看到康大姐手里攥着马缰绳,站在马旁边,汗把脸上的灰土冲成了几道子,马也混身是汗。我问大姐,是咋把马制住哩。大姐说:“我一看它想往树林里钻,就一提马缰,它头就仰起来了,它再钻树林子,就捡它能过的树缝子钻,树枝子也就刮不着我了。”

我不由的说:“这办法比军长的蹬里藏身更省事,我要是早点想起这个法子,就吃不了它的亏了。”大姐说:“蹬里藏身是打仗时用的,还得有马鞍子才行,这马背光光的,你就是学会了蹬里藏身也用不上。”我一想也是哩,我又问:“它后来咋不跑了哩?”大姐说:“出了林子,我看它还想蹿,就勒紧缰绳,没想到它把头一勾就要打滚,我顺势跳下马,就用脚踩着缰绳,攥着缰绳的手一紧,脚就捋到了嚼口,它的头动不了,也打不了滚了,也蹿不起来了。我看它卸了劲,脚一抬,它就站起来了呗。”

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话。半路上,见军长和为民来接我们。军长见大姐没有摔着,就问:“咋个搞的嘛?”大姐就又给军长说了一遍。听的军长眉开眼笑,末了,军长指着我说:“你先中了大姐的调虎离山之计,又学了大姐两招驭马术,还是很合算的,也让我们开了眼,长了见识。”接着,军长又说:“蹬里藏身还是要练练好,战场上还是用得着的。”

(12)朱德军长为农民疗伤

有一次,我们为开辟新区,转移到新驻地。房东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虽身高个大,却面黄肌瘦的趴在一张破竹床上。当军长安置好部队,回到房东家,看到房东在那里趴着,女房东忙里忙外,抽空还替他丈夫撵撵苍蝇的时候。军长就问:“老表,么事(朱军长口语,意指为什么)起不得床?”房东翻翻眼皮,没搭话茬,女房东气冲冲的说了一句。“还不是早几天你们的弟兄们来把他打的。”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们这次又来,还是没得粮给你们。”

军长听出点眉目,知道房东误会了我们,他没辩解,只是又温和的问道:“老表,早几天来这里又抢粮,又打了你的人和我们的穿戴可一样?”房东有气无力地说:“都是拿枪的,有啥子两样。”军长说:“我们是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军队。欺压穷苦人民的军队叫白军,是国民党用来压迫人民的军队,我们硬是不一样的咧。”

军长在破竹床前蹲下身子,撩起盖在房东身上的破布单一看,只见斑斑血痂已经发黑,屁股肿起多高。房东说是白军用枪托捣、用皮带抽的。军长问:“为啥子不请大夫来治伤?”房东说:“没大夫,也请不起大夫。”军长又问:“家里有盐吗?”房东说:“早就没盐了。”军长让我找炊事员要点盐来,我们在军长指挥下,烧了一锅盐开水。军长把他的毛巾撕成几块,丢在锅里煮了一会,把他的搪瓷缸子又用盐水涮了涮。然后,在锅里舀了一缸子温盐水,由我们几个帮扶着,军长用毛巾块蘸着温盐水,嘱咐房东要忍着疼,一边慢慢地、轻轻地给房东擦洗伤痕,一边耐心地给房东讲当红军的都是些什么人,红军都要做些什么事,红军是穷人自己的军队,是土豪劣绅、国民党反动派、是白军的死对头。穷人要翻身拔掉穷根,就要帮助自己的军队打败国民党的军队和土豪劣绅的反动武装。

军长热的一身汗,累了,我们几个就轮流给房东擦洗。一直擦洗了两遍,用完了一锅盐水。第二天,我们就和撵上来的白军接上了火。在激烈战斗的间隙,军长也没忘记房东的伤情。恰巧在作为战场的山坡上有许多种野草。军长挑了几种,有的用稍,有的用叶,有的用根,也有的用整棵,长窝八草的弄了一捆,让我捎给房东。让他把草熬成药水,像我们给他擦洗时的那样,擦洗身上受伤的地方,连着洗了几天。

真是穷人命大,房东居然能起床了。等到打败白军,军长带着部队从前线回到驻地时,房东已能在家里干些轻活了。军长指示部队在各自驻地广泛地宣传、发动、组织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基层组织。成立了农民协会、赤卫队、梭标队。吸收青壮年加入红军。在轰轰烈烈革命热潮中,房东夫妻俩的阶级觉悟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俩人同时参加了农民协会。房东老表还参加了赤卫队,当了梭标队的队长。

在我们为开辟新区,离开那里的时候,送行的群众难舍难分,好多人都要跟着部队当红军。军长知道后,叫我们通知部队,不能扩红太多,免得伤了根据地的元气。规定各部队把人员补齐就行,多出来的人要劝说回家。房东老表拉着军长的手说:“白军打的我不能动,是军长救了我的命,我一辈了也忘不了军长的救命大恩,我要跟着军长当红军去。”军长说:“救你命的不是我,是红军,只有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才是穷人的救星。你还要留下来,家里、村子里、根据地的工作也重要的很咧。”

(三)五路“会剿”井冈山,革命势危若累卵。

工农红军破“囚笼”,突破包围天地宽。 兵锋所向敌丧胆,凯歌声中政权建。 堪叹长沙城外战,杨勇真勇非戏言。

1928年冬季,天气已经很冷了,蒋介石又调来几万人马,分五路围着了井岗山根据地,形势十分危急。小寒前两天,军长在白露村召开了个会。会后,由毛主席和军长、陈毅率领几千人往外突围。和留在井冈山的部队采取“内外配合”的战法,粉碎敌人“会剿”。刚入腊月,我们就突破了敌人的包围。一路上走着打着,年前在瑞金城北大柏地歼灭了追我们的两个团。在宁都过了年。正月里,又会合了两个团的红军。出正月,我们打到了福建长汀县。过了二月二,我们在长岭寨打了一仗,歼灭2000多敌人,打死了敌人一个旅长。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并乘胜攻占长汀县城,建立了长汀县革命委员会。后来,我们又回到江西,打下了瑞金、雩都、兴国、宁都等县。

每打下一个县,我们都在那个县里建立县革命委员会。那个时候建立个县政权的手续也比较简单,就是在部队主持下,召集群众代表推选出当地比较有威信、名望的人,组成县革命委员会,再由这些人推选出一人担任委员长。部队再根据县大小,派一个排或一个连在县里保护这个新政权。刚开始的名称叫红色政权卫队,后来叫革命卫队,以后又叫县大队。不管称呼咋变,任务没变。除了担任县政权的保卫工作外,还要组织各乡级政权的赤卫队等群众武装,还要动员青壮年参加红军。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不但开辟了一大片革命根据地,部队也发展壮大了,增加了很多新战士。一个班十来个人,光新兵就占了

七、八个,有的班只一个班长是老兵。

1930年夏天,也就是五月底六月沿吧,反正是正热的时候,我们从江西往湖南走着打着,刚入湖南就打了个大胜仗,我们算是站着步了。部队扎下营盘,就在附近一边筹款一边招兵。朱总指挥叫我去给三军团的彭总指挥送信,正赶上三军团打长沙。彭总的指挥所太靠前,离城不到一里地,不使望远镜也看的清清楚楚。只见敌人的机枪像刮风一样,子弹把路都打暄了,攻城的部队在离城半里多的地方吃了敌人的亏,上去多少都不中,在敌人机枪前面牺牲了一片人,有的离机枪只有十来步了,真可惜。

彭总指挥的望远镜就不离眼,嘴绷着,一句话也不说。旁边有人给他说话他也不答理,看那劲儿是正在想办法哩。正在大家都揪着心的时候,突然从我们的阵地上随着一道白光,窜出一个人来,敌人的机枪当时就不响了。我都很纳闷,可是也顾不得多想,俩眼瞪着瞅那个窜出来的人。

只见他掂着一把大刀,像箭头子一样,眨眼之间就窜到了敌人的机枪跟前,手起刀落就把敌人的机枪射手销了号。把机枪一磨头,就朝着城里开了火。我们的部队随着就往城里冲,敌人兵败如山倒,我们很快就拿下了长沙城。彭总指挥放下望远镜,说了一句话:“好小子,杨勇真勇。”

一、三军团合编后,我和杨勇见面多了些,有一回我到他司令部送信,看他不忙,就问了他一个早就想问他的问题,我说:“杨政委,打长沙那一仗你是咋弄的,别人上去都死了,你的命就恁硬,你一上去,敌人的机枪就不响了?”他听了我的问话,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我的同志哥哟!啥子命硬不命硬,莫听鬼话罗!打仗不光靠胆大不要命,还得要脑壳壳灵光的吗!”“脑壳壳再灵光,那枪子也不长眼睛啊!”我弄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就接了他一句。“小鬼,多在战场上打几个滚,你就晓得了。”他故意地挺挺胸脯、端着架子、绷着个脸、学着大人的腔调、老声老气地对我说。

其实,他也就比我大两岁,俺俩个头也差不多,看着他故意装大人的滑稽相,还绕着弯儿不说实话,我不由得挖苦了他一句:“在战场上多打几个滚,还能辟邪哩?”看我顶了一句,他也没在意。又接着话茬说:“啥子辟邪不辟邪,这叫战斗经验,你晓得了敌人一梭子机枪子弹能打多长时间,又晓得他换梭子需要多长时间,你要是再知道自己吃多少干饭,那子弹还能再找你的麻烦?”听他一说,自己一想,还真是那回事。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夺过来机枪搂火就打,那咋恁现成哩?”他一听就笑了。“这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刚换上梭子,正想搂火的时候,我就窜到了他跟前,顺手给他一刀,没叫他受罪,也算对得起他了。”看他把杀一个敌人说的那轻遣劲,想起他在战场上的架势,我顺嘴学着彭总指挥说了句“好小子,杨勇真勇。”

(四)五次反“围剿”

(1)骄横跋扈张辉赞,蔑视红军泥脚杆。

龙岗堪比马陵道,人仰马翻效庞涓。

1930年11月,蒋介石纠集了10万人马,以张辉瓒为前线总指挥,向我们发动第一次“围剿”。我们红一方面军当时有4万多人,毛主席和军长根据侦察到的敌情,不分白天黑夜的商量着咋对付敌人,有一回,我给毛委员和军长续茶的时候,听军长说了一句“我看这个张辉瓒很像一个古人。”毛主席问道:“哪一位?” 军长说:“我看他很像战国时的庞涓。” 毛主席一听,连说比的好。接着,毛主席又说道:“张辉瓒是庞涓,我们就是孙子。”听到这儿,我不由的笑出了声。毛主席问我笑啥子,我只好说:“说谁是孙子,是俺家乡的骂人话,您咋说咱是孙子哩?” 毛主席听我一说,也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以后,毛主席说了一句:“小鬼,此孙子非彼孙子也。”军长看我还是听不懂,又不敢再问,就对我说:“小鬼,毛委员说的这个孙子,也是一位古人,是个军事家,叫孙膑。在他担任齐国军师的时候,他用退兵减灶之计,在马陵道消灭了兵力比他强大得多、又一心想消灭齐军的魏军统帅庞涓。”军长看我还是似懂不懂的样子,就又对我说道:“打仗是一门学问,我们都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小鬼,要好好学,不懂的就问嘛。”

11月初,红一方面军在毛主席和军长的指挥下,进行反“围剿”的准备。当敌人向我们原来的驻地进攻扑空后,又向赣江东岸撵来。此时,毛主席和朱军长指挥红军以一个连伪装成主力,在地方武装的配合下,像牵牛一样牵着敌人。叫他们既不能把牛牵丢了,也不能让牛抵着了,要一步一步的把敌人领到我们预定的战场。同时将主力部队全部转移到龙冈附近,发动群众,筹措给养和整训部队。这回我才知道学会了骑马有多大用处,这俩月我可没少骑着军长的战马在牵牛部队和军部之间来回跑。传达军长的命令,再把战报带回军部。

12月底,张辉瓒带万把人窜到龙冈,急着寻找红军主力决战。敌军深入,战线拉长,造成了红军反击的有利条件。再者说,这个地区的人民和地形条件都有利于红军,而敌人又是孤军冒进。于是,毛主席和朱军长抓着战机,命令红军以一部分兵力虚张声势,分几路分别牵制敌人,主力则埋伏到龙冈附近的山中。当敌人被牵到伏击阵地时,还得意洋洋的做着抓着了红军,就要升官发财的白日梦。突然,一声枪响,惊醒了敌人的美梦。接着枪炮齐鸣,遭到红军突然打击的敌人像惊了枪的兔子一样乱窜。打了一天,把张辉瓒带来的万把人全部消灭了,把张辉瓒也活捉了。红军乘胜追击,在东韶地区撵上了五十师,又歼灭了他几千人,剩下的敌人都吓跑了。红军胜利地粉碎了国民党的第一次“围剿”。

(2)九寸岭下动刀枪,九寸岭上暮色茫。

逮个伤“兵”是营长,军长奖我德国枪。

第一次反“围剿”胜利结束后,我担任了一方面军特务营的通信班长,刚休整了三个多月,蒋介石就又纠集了20万人马,总司令是何应钦,兵分四路对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二次大规模的“围剿”。红一方面军3万多人,在毛主席、朱军长的指挥下,针对何应钦“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略,我们采取了“集中兵力先打弱敌,并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的方针,还是用小部队阻击、消耗敌人。主力部队向南转移到瑞金等地,进行反“围剿”的准备。根据敌情,毛主席和朱军长决心先消灭战斗力比较弱的王金钰的二十八师,夺取首战胜利。

5月中旬,二十八师从富田往东来到中洞、九寸岭地区时,红军抓着战机,趁敌人正在行军的时候突然发起攻击,打了一天一夜,二十八师一个也没跑了。

就在这天夜里,我到火线传达完命令,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透过月光,我影影绰绰的看到前面二十来步远的山梁上有两个人影。我心里想这俩人不像是红军,老百姓也没有恁大的胆子,敢夜里在战场上转悠。我就想冲上去,后来一想,我手里就一杆梭标,要真是敌人,我恐怕弄不过他俩。可又不甘心就这样算了,眼看着他们磨磨蹭蹭的越来越近,我就在路边一棵树旁隐着身子,听着他们咕咕哝哝走着说着。也真巧,这俩人说的都是北方话,听的可清,只听一个喘着气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哪。咱要是不调来多好,是谁叫咱跑到这儿送死。”另一个哎哟了一声接着说:“不说这了,这次咱俩要能活着回去,先给你调剂个好差使。“”谢长官栽培。”听到这儿,我也明白了。这俩是敌人。一个当官的还受了伤。

我想着这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要想逮着他俩,还真得想个办法。离的越近看的越清,只见一个人一拐拉、一拐拉的被另一个人搀着,离我还有几步远。我也来不及多想了,端着梭标一纵身我就窜到了他俩脸前头。大喊了一声:“站着。”

要说这俩也算是松包到家了,我这一声喊把搀人的那一个吓的褪了两步,把受伤的那人扔那儿了。受伤的那人扭身想跑可又支不住劲,眼看就要趴下,我伸手抽出了他枪套子里的手枪。枪一到手,可把我高兴坏了,这不单是手里有了枪胆子大了,更重要的是这把枪和肖华那把枪一样,都是德国造的二十响盒子炮,肖华教过我,我知道咋使。

当时我把梭标一扔,机头一搬,顺势指向往后褪的那货。可是看不见他了,一下子急了我一身汗。我怪我自己太大意了,弄了把盒子炮,只顾高兴了,连敌人跑了都不知道。我心里正在生着自己的气哩,就听见前头不远有了动静,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往后褪的那货没有跑,只是被绊栽倒了,正想爬起来。我赶紧用手枪指着他,叫他把枪扔那儿,举着手站起来。他也怪听话,我说红军优待俘虏,谁要是不听话就打死谁。他俩连声说:“长官饶命。”我命令他俩还搀着往回走,我跟在离他们

七、八步远的地方,大背着一支步枪,左手攥着梭标,右手掂着盒子炮,走在他们的后面,一点也不敢大意。

到军部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当听到哨兵喊“口令”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军长还没有睡,因为前线还在打着哩。我把前线指挥员的回信交给军长,军长看过信后没说话,看样子怪高兴。

他走到我跟前,拍拍我肩上背的缴获来的步枪,又从枪套里抽出手枪看了看,说了一句:“好枪,咋个搞的?”一边问一边眯起一只眼睛瞄了一下灯头。我把经过给军长说了一遍,军长高兴地连声说:“好,好,用一杆梭标,缴获了一长一短两支枪,抓了两个俘虏,好得很嘛。”“把那个军官带来。”军长接着吩咐我说。

我把那个军官搀进屋里后,军长让他坐在一个空子弹箱上,问那个军官,伤在那里。那军官哆哩哆嗦的把裤腿撩起来,只见他一条腿的腿肚下边、踝子骨上边用毛巾绑着,毛巾上有从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军长在那军官跟前蹲下身子,伸手要解绑着伤口的毛巾。那军官嘴一咧,伸手挡着了军长的手。“你要干啥?”那军官惊恐地看着军长说。军长说:“莫要怕,看看伤的咋个样嘛,早点治,好的快,少受罪。”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动手解毛巾。“原来是贯通,幸好没伤着骨头。”军长一边检查一边说。末了,军长让我找伙夫要点盐开水来洗伤口。等我拿回来盐开水的时候,见军长正和那个军官拍话(方城方言,意为聊天,下同)哩。军长问他是什么阶级,他眨了眨眼说是排长阶级。军长看他的肩花和领花都已经拽掉了,没有说啥,拿过去盐开水就给他洗伤口。一边洗一边说道:“少校当排长,你们28师硬是怪得很咧。”那个军官光是嘶、嘶的咧着嘴,吸着凉气不敢吭声。军长给他洗了包好后,叫我把他送到俘虏队里去。

路上,那个军官对另一个俘虏兵说:“人家红军真仁义、真厉害、那个老军需真是好眼力、好脾气。”我问他:“你说谁是老军需啊?”他说:“就是刚才给我洗伤的那个,管伙夫的老军需呗。”“你从那儿看出来他是老军需哩?”我不由的追问了他一句。“看他那穿戴、看他那做派,看他对伙夫那熟劲,那还用说,我看人还从没有走过眼。”“俺军长才看走眼来哩,把个假排长看成了真少校。”我看不惯他那老腔老调的满有把握的样子,顺口顶了他一句。“你说啥?”他不走了,站在那儿吃惊地又问了我一句:“你说谁是军长?”我假装生气地说道:“人家把你从少尉升为少校,你倒好,把人家从军长降到了军需,真不够意思。”“哎呀,长官,帮个忙,我要回去给军长赔罪。”

我把他带回去的时候,见军长已经把那支手枪拆开了,正在仔细地擦着。那军官见了军长,先来了个金鸡独立式的敬礼,接着说道:“长官海涵,鄙人有眼无珠,欺骗了长官,我是28师的少校营长。”军长宽厚的笑着说:“没得关系嘛,天亮以后,28师的官兵,只要他的命大,都会来这里集中,到那时,给你们开个会,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干的,我们欢迎。愿意走的,我们发给路费。你只是比他们早来了一步,我们还是有缘的嘛。”

当我把俘虏送走回来后。军长把枪递给我说:“来,练几招给我看嘛。“肖华抽空就教给了我擦枪、换弹夹、开保险、”打开机头、瞄准。别的还没有顾着教。”我接过枪来一边比划一边说。我接着又说:“肖华一走,我没有枪也就没法练了,到现在还没开过洋荤哩,刚才在路上想开开洋荤放一枪,又嫌费子弹。“对头、对头,现在,我们的枪支弹药全凭从敌人”那里缴获,一枪一弹来的都不容易哩。”军长稍停了一下又接着说:“现在,敌人封锁、围困我们,想把我们消灭掉。我们要生存、要发展,就要打破敌人的封锁,多打胜仗、多缴获。又要节约每一粒子弹、每一块铜板。现在要讲节约,二天革命胜利了,建设我们的国家,还是要讲节约的嘛。”

这时,天已经麻麻亮了,军长吹灭了豆油灯,迈步走出了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农房。我不忍心叫醒睡得正香的警卫员,就跟着军长来到村口。望着枪声越来越稀的战场方向,军长说:“胜利是用战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来的不容易啊。”军长问我:“小鬼,困不困?”我爱惜地摸着手枪,回答军长说:“光顾高兴了,一点也不想睡。”军长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这下有了枪,可要好好练练枪法哟。”“再停一会,天一亮,就要上交了。”我不情愿地说道。军长高兴地说:“对头,缴获要归公嘛。” 他接着像是自己对自己说一样:“革命战争硬是锻炼人咧。”

早饭前,从前线传来了胜利的消息,接着,俘虏和战利品都送回来了。忙了一天,晚饭前,有人通知我,说连长找我,我抓起梭标找到连长。连长见到我,开口就说:“通信兵抓俘虏,你是第一个,这是咱特务营的光荣。军长建议把这支手枪奖给你。”我当时那个高兴劲啊,真像是把丢了的夜明珠又找到了一样。我把梭标往地下一戳,连长过来连枪带套就给我披挂上了。又是紧背带,又是紧腰带,一会就给我收拾了个紧称利索。末了又端详了一遍才说:“小鬼,枪就是战士的生命,莫把它再还给敌人哟。”“请连长放心,人在,枪在。”我啪的一个立正,向连长做了保证。“还要勤学苦练,军长要考你的时候,莫吃个鸭蛋哟。”连长又追了一句。这一仗,二十八师一个也没跑了,又捎带着消灭了四十七师的一个旅。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差不多的战士都用缴获的快枪换下了大刀、长矛和梭标。接着向东横扫,半个月内,五战五捷。不但彻底打破了敌人的第二次“围剿”,又乘胜转入反攻,进一步巩固和扩大了中央革命根据地。 (3)刚愎自用是老蒋,催动人马上战场。 战火洗礼“红小鬼”,光荣加入共产党。

1931年端午节前,就有情报说蒋介石亲自带着30万人,对中央革命根据地进行第三次围剿。这次他采取的是“长驱直入”的方针,企图消灭红一方面军,彻底摧毁中央革命根据地。当时,红一方面军只有约三万人。并且都分散在福建西部,我当时随朱军长在龙岩一带做开辟新区工作。过了端午节后大约有十来天,敌人就向我们围过来了。毛主席指挥打仗喜欢‘吃柿子拣软的捏’,从来也不喜欢和敌人硬碰硬。

为了打破敌人的“围剿”,毛主席亲自指挥红一方面军,先用小部队协同地方武装阻击、骚扰、迟滞敌人前进。同时,命令各主力部队隐蔽地绕道回到群众条件比较好的兴国县集中。当我们经过连续几天的急行军,到达兴国县西北边高兴圩以后,我军的集结地被老蒋侦察到了。老蒋得到情报也不怠慢,赶紧调二十多万人马分几路把我们向赣江边上挤,想在赣江东岸把我们一口吃掉。毛主席看透了老蒋的诡计,就顺着老蒋的意思,让邓毅刚带着红三十五军在赤卫队、暴动队、游击队等地方武装配合下,伪装成主力部队,虚张声势,把老蒋的主力往赣江边上引。同时,毛主席和朱军长率领红一方面军主力隐蔽地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往东连续几天强行军。当老蒋醒过来窍,红军主力已经在他背后连着打了几仗,吃掉了他将近两个师。

老蒋急了,赶紧下令,让所有向西、向南的主力部队调头东进,层层迭迭的把我们包围在黄陂、君埠一带。真是重兵压境啊!在此危急情况下,红军以一部兵力乘夜暗,向东北方向伪装突围。同时,红军主力从东往西,从敌人两支部队的一个结合部的山谷中悄悄的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又回到了兴国地区。

这两个月跑了几千里路,除了打仗,就是行军,真是把人都跑趴了。我们通信班睡觉都不能脱衣裳,因为不定三更半夜,啥时候有任务就得行动。衣裳上的汗水没有干过,没有时间洗衣裳。汗臭味实在大了,就瞅空子找个水沟囫囵衣下水涮涮,涮了以后稍微拧一下,不敢用劲,怕把衣裳拧烂了,因为没有换洗的衣裳,还得把湿衣裳穿上。

回到兴国后,真像到了家,缝补浆洗的活都让根据地的群众包了。部队也忙着补充弹药,补充兵员。那时的招兵叫“扩红”,只要是受苦人,愿意革命,只要报名,我们都要。同时,经过教育,大部分俘虏也都当了红军,红军的队伍扩大到7万多人。歇了十来天,也缓过劲来了。真是弹药充足,兵强马壮,士气高昂,攒着劲要狠狠地揍老蒋的“国军”。

这时,老蒋也知道又上当了,赶紧督促部队,扭回头又来兴国包围我们。可是,他的部队被打怕了,都想保存实力,没有那个部队敢出头了,只好撤退。在敌人往后退的时候,我们抓着战机,又狠狠地敲了他两下子。这次反“围剿”,打了两个多月,消灭敌人3万多,胜利地粉碎了蒋介石对红一方面军的第三次“围剿”。也就是这一年的收秋之前,我由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介绍人是肖华和王义山。(档案记录误为1938年入党)

记得我和肖华第一次见面就闹了个笑话,那一回是肖华骑着马来军部找军长,我还以为他也是哪个部队的传令兵。当时军长不在家,我牵着他骑来的那匹马,一边遛一边就和他聊起来。他岁数比我小两岁,个子比我低一头。可是他识文断字,说话见识真叫我赞成,说起来革命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职务比俺特务营的营长还高,我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可是他并不在意。每次来军部,一有时间就来找我,一边教我认字,一边聊天。王义山是俺连长,待谁都很好,整啥都认真细致,还喜欢帮助人,我刚到军部那阵子,不懂的东西很多,他就耐心的教我啥活该咋干、啥事该咋办。记得他说他是山西省洪洞县人,三十来岁。

(4)南丰城头杀声寂,传令诱敌离三溪。

途中遇险民掩护,老蒋中计三军疲。 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没多长时间,毛主席就离开军队,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当主席去了。红一方面军发展到7万多人,朱德军长当了总司令,周恩来当总政委。第二年冬天,手下败将何应钦又来了,这回他带了50万人马,兵分3路对红一方面军进行第四次“围剿”。

红一方面军7万多人,在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周恩来的指挥下,对敌人进行反“围剿”作战。当时,我军主力部队正在抚河以东及南丰地区打运动战。按照中央的命令,连着几次攻打南丰,都没有打下来。

这时,敌人从四面八方向南丰城包围过来,想把我们消灭在南丰城下。在这危急时刻,在前方担任指挥的周恩来和朱总司令命令部队从南丰撤出来。命令在南丰东北方向的红十一军伪装成主力部队,将敌人的主力部队向黎川方向吸引。

当我向红十一军传达完命令返回司令部的时候,出了点麻烦。因为红十一军的成份除一小部分是赤卫队、暴动队和游击队等地方武装刚改编为正规红军外,大部分都是起义后不长时间就编入的农民军。我除了熟悉红十一军的军长,政委外,别的都不认识,我去的时候又是穿的便衣。就这样,找到上午半晌间才好不容易的在洽湾找着了十一军的军长。收了回执后,虽说饿的我前心贴着了后脊梁,也顾不上吃饭,接过来警卫员给我拿来的一兜干粮我就动身往回跑。

从洽湾到三溪,中间隔着南丰城,得绕个大弯才能到三溪。大概有

六、七十里路。守南丰城的敌人看到红军撤了围,就出城对红军驻过的地方进行报复。我为了避免和敌人遭遇,尽可能的拣偏僻小路走。可也真应了那句“怕处有鬼,痒处有虱”的老话了。天擦黑的时候,我来到了城东南、离城大概有

七、八里的一个小村子外边,我想进村去向老乡问问情况,顺便找口水吃点干粮。就在我刚进村来到一户穷苦的老表家,要了一碗水刚喝了两口,还没顾上吃干粮,就听见村外人喊马嘶,牛羊乱叫。这家老表夫妻俩都有小60岁,老大爷发愁地说:“这来的不是黑狗(指国民党的警察,穿的是黑制服),肯定是黄狗(指国民党军队,穿的是黄军装),你一个外乡人,要是叫他们看见了,不是抓丁就是拉夫,还是万幸;他们要是说你是红军,你的命可就保不住了。”大娘不停地说:“这该咋办?这该咋办?”

正没办法的时候,老大爷伸手把我拉到房梁下边,手往上一指,就蹲下了身子。我抬头一看,两个梁中间棚着几根胳膊粗的棍子,我明白了老大爷的意思,可是我看到老大爷瘦成一把骨头的身板,也真不敢踩着他的肩膀上梁。当时也来不及细想,我一跺脚,身子一纵就上了梁,老大爷见我已经上了梁,忙跑出去抱了一抱干草给我扔了上来,我赶紧把草摊在那几根棍子上,我坐在草上隐着身子。老大爷大概是抬头瞅不见了我,叹了口气对他老伴说道:“唉,听天由命吧。”说着就把掉在地下的草屑扫了出去。可是我在上边腿都蜷麻了,外边的动静反而越来越小了。大爷大娘也不在家,我既不能下去,也无人可问,真把我急坏了。

又停了好大一会,大爷大娘才回来。大爷一到家,就说:“没事了,下来吧孩子。”说着,就把一根棍子靠在梁头上。我摸着黑扶着棍子溜到地上,向大爷大娘道谢,大爷拦着我的话头,说:“莫谢莫谢,我们是一家人吗,打南丰,我的两个儿子也出了力的。后晌你们队伍开拔,我的二儿子也跟去了。你来的时候,你们的人最少也走出去五十里了。刚才这股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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