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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纳兰性德的悼亡词

发布时间:2020-03-04 01:53:13 来源:范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手机版

浅论纳兰性德的悼亡词

清代着名词人纳兰性德的一生都具有传奇色彩,他的词作广为流传,特别是悼亡词,新颖而凄婉。他原有的洒脱与豪迈都随着妻子的亡故而慢慢消逝了,最终形成了他哀婉凄美的词风,也打破了传统悼亡之作的模式,独树一帜的开创了纳兰氏悼亡词。

一.纳兰悼亡词打破了传统悼亡模式

悼亡之作是我国古典诗歌中的一个特殊文学题材,严格意义上讲它归属于爱情题材。《说文》中说:“悼,俱也。陈楚谓惧曰悼,从心急声。”《方言》有云:“悼,伤也。秦谓之悼。”《广雅释洁》上说:“悼,哀也。”从以上三部书的解释来看,悼亡应该是对死者的哀痛伤怀之意。直到西晋潘岳首先以悼亡为题作“悼亡诗”三首,抒发对亡妻的思念与词人自身的感伤,悼亡这一主题就变为思念亡妻的专利。

以悼亡谓题材的作品最早要追溯到诗经中的《邶风·绿衣》,这是一首睹物思人的悼亡诗。通过对亡妻亲手缝制的绿衣的描写流露出对妻子的无限怀念,此诗对后世影响颇深,从而也揭开了悼亡诗的创作的序幕。

其后潘岳的悼亡诗是最早用悼亡作为题目的诗歌,通过对妻子生前所用过的物品的描写抒发了他对妻子的悼念之情。此后,沈约等人也有悼亡之作流传于世。

自唐宋以后,悼亡主题日益增多,其中最着名的是元稹的《遣悲怀三首》。从“故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洁洒拔金钗”到“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都充满了对亡妻的歉意与悔恨之情。作者最后言志:“惟将终衣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此诗是用真情抒写,含泪的唱,是悼亡题材中的名篇佳作。此后的李商隐,梅尧臣,陆游等也都有悼亡之作。

悼亡之作出现于词中最早应见于南唐后主李煜的《谢新恩》。词作的题材多是抒发女怨男痴之情的作品,到了李煜这里他将悼亡带入词中,悼亡之作一直以诗的形式流传于世,后主将其扩大,对悼亡题材的发展极为有利。但有些悼亡之作似乎表达的不是完全的“情”而是有一种“理”在其中。所谓“理”是指理性、伦理。伦理有很多种定义,这里我们要探讨的是夫妻之间的伦理道德,伦理是关于人性、人伦关系及结构等问题的基本原则的概括。伦理与道德是有着显着区别的两个概念,伦理范畴侧重于反映人伦关系以及维持人伦关系所必须遵循的规则;道德范畴侧重于反映道德活动或道德活动主体自身行为的所遵循的规则。伦理是客观法,是他律的,道德是主观法,是自律的。我国自古就提倡伦理道德,夫妻之间、父子之间都必须遵守伦理道德。这从某种意义上讲人与人之间就多了一种理而少了一份情。我国的悼亡之作中就有所体现,无论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还是“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遑忡惊惕”有一些夫妻之理在其中,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理性。夫妻之间存在太多的理性就会显得疏远缺少夫妻间起码的感情。苏轼的父亲苏洵对儿子有这样的叮咛:“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这说明之前的悼亡之作多少有赞妻贤惠之嫌,爱情成分相对较少。

到北宋时期苏轼《江城子》的问世证明了这一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早已家喻户晓,成为千古绝唱,作者一字一泪的诉说着他对妻子的思念,真挚幽怨,感天动地。另外,贺铸的《半死桐》: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曦,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更是柔肠百结,令人落泪。

这两首悼亡词堪称古代悼亡篇章的双璧。苏轼在语言上运用白描的手法抒胸臆、诉悲怀,真挚朴素、沉痛感人。通过“记梦”这种形式表达他对妻子深深的思念,漂泊在外,雪泥红爪,凭借梦幻回忆与妻子曾经的种种美好情景。回想着当年与妻子的种种亲昵但现在却是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而贺铸的《半死桐》大量运用比喻来表达对妻子的思念,“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词人以连理树的半死和双栖鸟的失伴来象征自己的丧偶,通过一件生活小事引出夫妻间的对话,写出了妻子的勤劳与贤惠,写出了伉俪之爱的温馨,更反映出了词人与妻子患难与共、甘苦同尝的深厚感情,“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就表现出了妻子纯朴的形象,全词戛然而止,有声彻天、有泪彻泉,把这哀婉凄绝的一幕深深楔入读者的心中。

继苏轼、贺铸之后,悼亡词的创作虽未间断,但由于情感和前提的限制创作并不广泛。直至清代纳兰性德的出现。他被誉为是北宋以来中国第一词人,王国维的 >对他的文学成就给予了极高的赞美,纳兰也是创作悼亡词数量最多的一位词人。

纳兰性德(1655——1685)本名成德,因避太子讳改名为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是大学士明珠的长子,康熙朝进士。纳兰善骑射,喜读书,好结交名士,因家庭关系他一生结交无数满汉名士。徐乾学为纳兰撰写的墓志铭中说:“君所交游皆一时携异于世所称落落难合者,若无锡严绳孙、顾贞观、秦松龄、秀水朱彝尊,慈溪姜宸英尤所契厚,吴江吴兆骞久徙绝塞,君闻其才,力赎而还之。坎坷失职之士走京师,生馆死殡,于赀财无所计惜,以故君之丧,哭之者皆出涕,为挽辞者数十百人,有生平未识面者。”足见他性情之豪放侠义,对于朋友尚能如此更何况是妻子。

容若的悼亡之作不仅在数量上无人可比,在质量上亦有所提升。在对悼亡词的开拓上李煜与苏轼做了很大的贡献,给悼亡之作赋予了更深的意义。他们与纳兰都有“以诗为词”的倾向,纳兰更在其七古中明白的指出词与诗一样都是以比兴为依托,而悼亡词的创作对他们这种主张或倾向应有其积极意义。他的这种主张在他的词作上表现得极为突出,悼亡之作更是符合这种词风,其中偶有佳作。陈维崧评价他:“《饮水词》哀感顽厌,得南唐二主之遗。”

纳兰一生创作词四百余首,最引人注目的应是其悼亡词的数量。有四十二首,几乎占了词集的十分之一 。因而推论其对纳兰的词风必有影响,纳兰的悼亡之作是由“爱情”层面出发的,这是与其他悼亡之作最大的不同。他的一首首悼亡之作细腻而绵长,苏轼达观,纳兰深情这也是他与苏轼词的不同之处。

二、纳兰词风形成的原因

(一)词人性格使然

纳兰性德一生多愁善感,具有非常典型的纯真、敏感、多情、忧郁的诗人气质。从友人对他的评价和其作品中都可以得到验证。他“至性固结,无事不真”,“性近悲凉”。就纳兰而言,他生性孤傲,淡泊名利不愿受社会种种森严礼法的束缚,但又无力反抗。他曾刻有一方印,印文为“自恨多情”这浓缩了他对自己感情世界的评价。

清代学者王国维最为推崇李后主与纳兰,称后主为“不失其赤子之心”,称容若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容若继承了后主“哀感顽艳”的词风,将多感慨少修饰、大胆自然的情趣等很好的融入了作品,形成了纳兰自己的特色。纳兰词比李煜词所表达的信念更坚定、更纯洁,不管身在何处总拂不去对爱人刻骨铭心的思念,尤其是在妻子卢氏去世之后,词人的悼亡之作始终不止,哀吟之唱绵绵不绝,以其纤美柔善之品质而使其词表现出异常的矜持与承受。

(二)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纳兰性德的父亲是纳兰明珠,官至宰相,是太子太傅。纳兰生于这样的繁华世家之中,17岁入国子监读书,18岁中举人,22岁中进士,任侍卫之职,可以说其仕途之路非常平坦。

容若十分喜爱汉文化,而且涉猎广博。思想上儒、道、佛并存,尤其是儒家思想在他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有儒家“兼济天下”的胸襟与豪情,渴望能建功立业。但现实却与理想大相径庭,从22岁到31岁去世,这一期间他一直过着随帝出巡的鞍马生活。这种生活对渴望建功立业的容若来说无疑是难以忍受的。纳兰的“忧患”并非是物质上的穷困,而是精神上的苦闷与折磨。理想与现实之间产生的矛盾以及这种矛盾所带来的壮志难酬的郁闷和痛苦,使纳兰心境灰黯,无以自遣。在《拟古四十首》中就有“予生未三十,忧愁居其半。心事如落花,春风吹已断”的表白。

纳兰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与两广总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督御史卢兴祖之女卢氏成婚,纳兰20岁,卢氏18岁。他们婚后的生活恩爱异常,有《浣溪沙》为证: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衩斜灯影背,红棉粉冷枕函边。相看好处却无言。

他眼中的妻子是如柳枝般吹花嚼蕊的仙子。此时的容若是潇洒豪放的,他意气风发,当花侧帽,词风清新自然。其词以活泼灵巧取胜,如“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小晕红潮,斜溜发心只风翘,待将低笑,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减字木兰花》)将少女欲语含羞的娇态写的淋漓尽致,一副少女含羞图尽现读者眼前。然妻子突因产后受风而离世,对容若的打击非常大。他们虽成婚才三年,但容若早已把妻子看作是朋友、知己。当他从明争暗斗的官场回到家中之时只有妻子一人是他倾诉的对象。在郁郁不得志和妻子突然离世的双重打击下使纳兰的心境更为悲凉,两种情感的揉合令他郁闷之气难以排遣。然而,当妻子离世后,他内心的苦闷与彷徨全部凝结,让他心力交瘁,再也无力负荷生活带给他的重压,失去唯一支撑点后他写出了“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荷叶杯》的感叹。词人对妻子不死的爱和妻子已逝的现实,构成生与死,情感与现实的矛盾。他渴望与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但现实却是“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到处可见的“泪”“愁”“悔”“冷”“哭”让世人看到了一个因失去妻子而悲痛欲绝的男人。纳兰后悔没有珍惜“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种种,而今只能让妻子“独伴梨花影”。他的《蝶恋花》最能表达他此时的心境: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此词写的柔肠百结,容若用心去观照天上的明月,去怜惜明月的憾恨,“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这种超越生死的爱让天地为之动容。

这样一个转折让词人心境巨变,从仕途、婚姻两得意的春风少年到“有发未全僧”、“断肠声里忆平生”的“人间惆怅客”,他开始觉得“人间无味”,感慨自己“自是天上痴情种,不是人间富贵花”。

纳兰去世后,其好友顾贞观在《祭文》中说:“吾哥所欲试之才百不一展,所欲建之业百不一副,所欲随之愿百不一酬,所欲言之情百不一吐,是造物之有靳乎?”正是这样造就了词人对理想幻灭的情怀,因此创作出《蝶恋花》《金缕曲》《青衫湿遍》等感人至深、脍炙人口的悼亡之作。

三、容若悼亡词意象与典故的高度结合

最令纳兰痛苦的莫过于爱情这个永恒的话题。因此爱情成为他诗词创作的一大源泉,能抚平他内心的创伤、给他以温馨的便是那爱情港湾。

爱妻的早逝深深的影响了他的词风,原本就多愁善感的他更加的凄凉哀婉,到了无词不泪的地步。纳兰词中最着心力的便是爱情词,悼亡之作尤甚。他的词中最具特色最令人动容的便是他为亡妻所作的四十余首悼亡之词。容若通过“月”“梦”“风”“雨”“愁”“泪”“蝶”“凄凉”等意象的运用来表达他对妻子至死不渝的爱情。空阶夜雨,葬花天气、剩风残月、唱罢秋坟等都寄托了容若对爱妻无尽的哀思,情真意切。他的一首《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词中出现了一系列凄凉的意象,如“辛苦”“怜”“坟”“愁”等。上阙从月写起,“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词人怜天上的明月,怜它昔昔不得团圆。“月”的意象所引起的感觉除了视觉的印象外,还有触觉的印象,给人一种惨白悲凉的感觉,再配上“辛苦”这个感觉意象营造出一种凄婉的意境,隐含着词人心中的愁苦。这辛苦并不属于月亮而是词人情感的痛苦,因为欢乐的时光太短暂了,就如同这难圆的明月。词人心境如此,看到的明月自然也拢着一层忧伤的面纱。下面“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再次出现“月”这个意象,并又做了进一步强调,“冰雪”表现出的是寒冷,而词人又说“热”这触觉意象表达了如果月能长圆容若甘为冰雪为心爱的人融化。这真挚的誓言大概只有“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古诗十九首·上邪》)可与之媲美。但,一个“若”字又表明现实是难遂人愿的。下阙中“燕子”是词人最常用的动物意象,“燕子依然”表达了容若对往昔生活的眷恋,“唱罢秋坟愁未歇”,“秋”“坟”“愁”三个意象的组合展现祭奠场景倍感凄凉。“蝶”这个意象也是常用的悼亡意象,容若希望能随妻子生死相随,共化蝴蝶。全词感情真挚,字字肺腑意境全出,寄托了容若对妻子无尽的相思。

《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同样也是催人泪下之作: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愁”是全词的中心意象,纳兰悼亡词常见的意象均有所体现,如“恨”“雨”“花”“梦”“夜”“月”“泪”“寒”,又有“纸灰”这个绕人心弦的哀伤意象。这些意象的组合、连接使词人的思绪凄咽辗转,又加上李杨的爱情这一典故,情感一泻无余。开篇的“此恨何时已”便给人一种绵绵的愁思,“恨”无处寄托,偏又下起了恼人的细雨,“葬花天气”更拢着无尽的伤感。当初读《红楼梦》中黛玉葬花一段,被作者如此新奇的想象力深深震撼,不知曹公从何处想来。如今读容若的悼亡词才知谁是“葬花”的创造者。“葬花天气”“一宵冷雨葬名花”让人真是不忍卒读,没有悲字但处处透着悲凉。容若在妻子去世的第三年便觉“人间无味”,他所生活的环境还“不及夜台尘土隔”,“夜台”即坟墓,坟墓反而成了埋葬愁苦的地方,词人此时的心境便可想而知了。在典故的使用上纳兰似乎很喜欢用李杨传奇的爱情故事抒发自己对爱妻的思念。他的悼亡词中多次出现“钗钿”等意象,如“亲持钿合梦中来,信天上人间非幻”、“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钗钿约,竟抛弃”、“信得羽衣传钿合,悔教罗袜葬倾城,人间空唱雨淋铃”、“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等等都是“钗钿”这一意象和“李杨爱情”典故的结合,容若一方面被这位帝王的惊天动地的爱情所感动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亡妻怀有无尽的相思。他希望自己与妻子如白乐天《长恨歌》中两人最后“天上人间会相见”,但现实却是“钗钿约,竟抛弃”。梦幻中也是妻子来与他相会,吟唱“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孰料“好梦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下阙中“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写得”深情异常。“重泉”指黄泉、阴司;双鱼即书信。词人道黄泉之下若可通书信便可以了解妻子苦乐与否,可曾寂寞。夜里还是辗转不眠,思念亡妻。结尾处又一次“清泪尽,纸灰起”,这是一种深深的绝望,思绪百转,柔肠寸断,其情真挚,其境悲凉。

纳兰其他悼亡词亦真挚凄婉,如“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借“逝水”“冷雨”“葬花”“柳绵”等意象加以诠释,更增加了哀婉的调子。将词人对亡妻的哀思通过词句准确的表达出来。顾贞观对纳兰的评价极为贴切:“容若词一种凄婉处,令人不忍卒读。”

纳兰的悼亡词如杜鹃啼血,令人不忍卒读。“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其中“鸳鸯”这一意象是古人作悼亡词常用的意象,如贺铸的“梧桐半死清霜後,头白鸳鸯失伴飞”。容若词中的“零落鸳鸯”与贺铸的“头白鸳鸯失伴飞”同出一辙,都是将“鸳鸯”这一原本象征相守一生的意象写成不能与爱人共度白首的象征。

在纳兰的悼亡词中也引用了很多经典的爱情故事,如《沁园春·梦冷蘅芜》:

梦冷蘅芜,却望姗姗,是耶非耶。怅兰膏渍粉,尚留犀合;金泥蹙绣,空掩蝉纱。影弱难持,缘深暂隔,只当离愁滞海涯。归来也,趁星前月底,魂在梨花。

鸾胶纵续琵琶,问可及,当年萼绿华。但无端摧折,恶经风浪;不如零落,判委尘沙。最忆相看,娇讹道字,手剪银灯自泼茶。今已矣,便帐中重见,那似伊家。

此词详细地描写了亡妻房中的什物,香粉,妆盒,绣帐,绣鞋,以及妻子当年与自己读书时撒娇的情景。纳兰性德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卢氏的一切遗物。并引用了汉武帝和李夫人的传奇这一典故。“蘅芜”便是当日汉武帝梦李夫人后在衣枕上留下的数月不歇的余香。容若又用一“冷”字点明空间的凄冷,恍惚间,感觉爱妻的魂魄仿佛归来。其中又出现梨花这个常用意象,“魂在梨花”隐含“冷”字。他用武帝与李夫人的爱情故事加上“冷”这一意象表达了对妻子深深的怀念。下阙整体说明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无论是“鸾胶纵续琵琶,问可及,当年萼绿华”还是“今已矣,便帐中重见,那似伊家”都点明妻子是谁也不能取代的。

“最忆相看,娇讹道字,手剪银灯自泼茶”是词人与亡妻在生活中的一个片段,从词的角度看已经属于相当细腻的刻画了。另外,在其《浣溪沙》中也提到了“泼茶”事件,“被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中的“赌书泼茶”引用李清照《金石序后序》。词人又记录了他与妻子之间的“寻常”事,可见容若对妻子的感情之深。对这件事的描写在《金缕曲·生怕房尊满》一首中也曾提到,“忆絮语,纵横茗碗”仍引用李赵“泼茶”事件。

同一事件在三首悼亡词中都有体现,这不是偶然现象,这是纳兰怀念卢氏而刻骨铭心的典型场景,这其中的深意和对和对纳兰的触动旁人难以体会。

纳兰非常善于将典故和意象高度的结合在一起,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情感,通过一系列的凄冷悲婉的意象与凄美的爱情故事我们看到了词人对亡妻真挚的爱,词人以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祭奠亡妻,使悼亡词散发出悲凉的艺术魅力,用心书写,用灵魂吟唱。一个个意象仿佛是凄美的花园,祭奠与凭吊那永逝的爱情、理想、青春和生命,亦向人们昭示了纳兰心灵的高贵。

四、纳兰悼亡词的变化过程

卢氏亡于康熙十六年暮春,面对爱妻的离世纳兰几乎绝望了,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在妻子去世半月后便写出了《青衫湿遍》: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 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 忆生来、小胆怯空房。 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 判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 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 料得重圆密誓,难尽寸裂柔肠。

妻子去世半个月便可以写出如此悲伤心痛的悼亡之作,可见妻子对容若是非常重要的,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既希望妻子能够重生又怕爱妻还会为他伤神(怕幽泉、还为我神伤)。正是他对妻子深深的爱,才会有后人所叹“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犹多”。词人想到半月前与妻子诀别时的情景痛彻心肺,丧妻之痛让他几近疯狂。这时的作品语气哽咽,如泣如诉。这种巨大的打击刚刚来临,词人还不能马上接受妻子已逝的现实,他在《南乡子·为亡妇写照》中说:

泪咽却无声, 只向从前悔薄情, 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 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 午夜鹣鹣梦早醒。 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 泣尽风檐夜雨铃。

此时,容若的悲伤是不加节制的,源源不断的涌出,夹杂着追悔和不知所措。

在妻子去世的这一年中,纳兰又陆续写了一系列悼亡之作。《鹊桥仙·七夕》《琵琶仙·碧海年年》都可能是此时的作品。纳兰对妻子的思念一触即发,与妻子相关的物什,昔日的嬉戏场所等等都成为他伤心的源头。这一时期比较着名的悼亡之作是《沁园春》:

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妆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能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妇素未工诗,不知何以得此也。觉后感赋长调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此时作者只有二十三岁,却有了“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之叹,直抒胸臆的表达了对妻子的爱与思念,让人感动,亦让人心碎。卢氏不仅是纳兰的妻子更是他的知己,词人在《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中以李清照、赵明诚夫妇之典喻自己与卢氏,“被酒莫惊春梦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由此可见二人婚姻生活的幸福。正因这样,才有“鸾胶纵续琵琶,问可及当年绿萼华”(《沁园春》)那种超出男女爱情之上的精神深处的息息相通,所以卢氏一旦离纳兰而去,这种幸福是无法代替的。

纳兰悼亡词的最高成就要数这组《摊破浣溪沙》:

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欲语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

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多少滴残红蜡泪,几时干?

这组词缠绵悱恻,措辞工丽,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对妻子的爱全部抒发出来。

如果说早期纳兰悼亡词的创作较多是因为特定而具体的一景一物的触动引发的,词人的悲伤对读者而言仍是生活化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伤和思念越来越少的借助实景实物,越来越多的走向内在,逐渐的郁结在他心灵深处。纳兰清楚的知道自己“情在不能醒”,和“一生憔悴”的必然命运,他虽不愿接受但又无力改变,“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从古至今的诗词里很少见到对生命否定的如此彻底的绝望之语。

到纳兰后期,他的悼亡之作已没有了先前激切凄厉的语气,变得异乎寻常的平淡和沉静。如《少年游》:

算来好景只如斯,惟许有情知。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

十年青鸟音尘断,往事不胜思。一钩残照,半帘飞絮,总是恼人时。

词人的心经过绝望之后复归于平静。和前期作品相比,这些作品出语平淡而实际上非常沉痛,无一字言“悲”,而悲就在言外,无比深广。早期悼亡之作里他写道“卿自早醒侬自梦”,此时,他言“十一年前梦一场”,也许他对自己不久于人世早有预感。

从康熙十六年到康熙二十四年这八年中,漫长的哀伤和思念一点一滴的耗尽了他的生命,当生命完结他的悲歌才戛然而止。从凄切哀苦走向绝望寂灭,最后复归于平静,便是容若悼亡词所含思想情感的发展历程。纳兰的悼亡词虽然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成就,但始终太过凄苦,思想太过消极,这可以说是由他的性格与外在因素决定的。

纳兰一生,失意多于得意,泪水多于欢笑。况周颐云:“纳兰容若为国初第一词人,……其所位词,纯任性灵,纤尘不染。”他始终以悲眼观物,把对人生的失望、遗憾和哀伤都融合于词内,形成了最终的哀婉凄艳的词风。他的悼亡之作最好的体现了这种词风,为后人留下了太多真情与绝唱。他的悼亡词如“清水芙蓉”般在清初词坛芳香四溢,广为流传,至今仍令后人广为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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