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对文字情有独钟的人。
早在童年时期,我对黑白插图的小人书就爱不释手。看着上面的图,读着下面的文字,就有一种人在画中游的感觉。
就这样,我在文字的世界里,认识了岳飞;认识了贾宝玉;认识了关羽和张飞;认识了《镜花缘》里的一干人……
上到中学后,我所生活的那个地方在我们国家的版图上有点偏僻,但是教我的老师却都身手不凡。几个英语老师都是上海知青,比起现在的人,他们还算见多识广,事业心很强,英语书法写得很溜,非常值得佩服。
初中时,教过我语文的老师有两位,他们的基本功都很扎实,见识也不缺,在我的人生道路上都起了重要的作用,我至今都在心里记挂着他们。
上到高中以后,课程的难度加深了,我的脑子不是很灵光,尽管学习挺用功的,成绩却不理想。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搞起来了,我们那个地方的优势与发达地区比起来反而在削减。
我们这儿是南疆的西部,现在在地图上看都挺偏僻的,是个经常被唐朝边塞诗人点名的地方,历史上属于龟兹古国,唐朝西域都护府的管辖地。
*时期这儿挺吃香的,很多有鼻子有眼的人遭了难,被发配到我们这儿劳动改造。有北京、南京等地大学里的右派在这儿教书。他们学识高,人品好,在这里传播了知识,带来了文明。那段岁月是他们人生的苦难低潮期,但却是这个地区孩子的黄金生涯。
现在,别说是我们这,恐怕在大城市的学校里,也不多见学识人品那么好的老师了吧。所以说沧海横流也好,世事纷纭也好,放在社会的大背景中去看,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金子,都能发光。
我上高中时,改革开放已搞起来了,那些当年灰溜溜的右派都被落实了政策,都回他们的原籍去了。那些上海知青也大都闹过之后,回魔都去了。我们这里的发展和内地渐渐拉开了差距。我高中时没碰到教书水平太过硬的老师,那时的高考升学率特别低,就4%左右,我又笨,高考落榜了。
不过有位英语老师挺值得一提的,韩长庚老师。1986年他教我们时都60多岁了,慈眉善目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好,没见他发过火,英语读得一般话。每次来上课,抱一大摞子外语词典,装门面。也没教会我们什么,但是他的背景挺牛的,一听就能雷翻一拨人。
他年轻时是国家农垦部的俄语翻译,也会英语。我上高中时,我们学校缺英语老师,就把花甲之年的这位老先生返聘来给我们教英语。他的气质和谈吐还不错,是个文化人。没教会我一点英语,但在别的方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记得有一次,他在课堂上笑咪咪地问我们:等你们长大挣了钱,舍不舍得给父母花呀?
我们都纷纷回答:舍得呀!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汗颜,我现在是个教了28年书的穷教师,光中教一级这个职称就拿了20年没升过。父母得癌症时,也没拿出多少钱给他们看病,事后想起来心里都是满满的遗憾。
当年回答老师的话,就成了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我既恨自己无能没本事挣大钱孝顺父母,也恨教书这个职业耍流氓,把自己搞得颜面无存。自古以来,老百姓都知道:家有三斗米,不做孩子王。
做了孩子王,就露着藏不住的穷酸。我现在回过头去回忆那些教过我的老师,他们大都铁骨铮铮,两袖清风,总之,没有一个脱贫的。教书是个终生都在贫困线上挣扎的职业。特别是对于我这样夫妻均为教师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我上中学的时候,碰上了几位清廉而有才华的老师,我被他们的人格魅力深深地打动,再加上我从小爱看书,当时心里暗暗发誓:将来要成为和我老师一样优秀的教师。
我是个幸福的人,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但我也终身掉进了贫困的深渊。我自己没有过上有质量有尊严的生活,也护不住一家老小。
在教书的生涯中,我身上渐渐生出了小家子气。我没有了学生时代“挥斥方遒”的“书生义气”。觉得不讲回报地献身教育事业是不值得的,那种不顾一家老小死活的,揣着一腔孤勇为排名挣扎的行为是愚蠢的。
何况现在,教育界的水也是很深的。收入高的人不一定书教得好,书教得好的人,不一定收入高。这里的故事很精彩,我还想多活两年,多看看这里的热闹呢。我才不想快快的累死!
总之,这个圈里也很乱,想说爱它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