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冬天是一副黑白版画。
过了澧水大堤，就算进入了乡村，一水之隔，两个不同的世界。
灰色的天空昭示着乡村的气候，再浓一点，雾就要从远处慢慢弥漫过来。说不清雾是怎样的颜色，我愿意它是白色的，或者青灰的颜色。那样的色系，或浓或淡，无非是黑与白的过度，单调而干脆，自然而又充满霸气。
水泥路蜿蜒而去，我们驱使的行程越远，扭动的绸带就越显轻盈。在旷远而相对清静的领域里，道路是好似成了唯一活泼的东西，它带我们从哪里出发，又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如天上的太阳，从来不会忘记清晨苏醒，夜晚安眠，只不过，它行走的轨迹是圆的。
道路两旁的水衫整齐有序，它们是抵御寒冷的卫士，脱光了所有的衣服，靠的是内心的顽强和力量与行人做伴，一起等候春天的到来。都说荷在水中不蔓不枝，冬天的树木落光了叶子，甚至连一些碎小的枝叶都掉落下来，留下清爽的躯杆挺立在风中，让人想起画家的素描和木质的版面。树木呈显深色，之间的空隙是透明的空气，是天空，是大地，可以理解成白色，也就是画中的留白。
很难想象面对黑与白那样纯粹的对话而产生感动：每每，天气再怎么寒冷，还是愿意在兀立的风中，想要握一握它们坚强的手。
垄上大部分的棉梗都被农人拔出堆积起来，或路旁的树丛中，或垄上的沟壑中。年前他们最忙碌的事情可能就是将那些棉梗运输回家，农人，若是闲不住的，真是一年四季都有活干那。
棉梗如今在农人的手中也扯出了新花样，用镰刀去掉枝丫，留下根部最坚实的一截，捆好，整齐而夯实，让让想起大年三十的火，诺大的古树根兜，需要用这些棉梗根兜做伴，那样燃烧的火焰才又高又旺，暖和得很，远处的“年”当然就被旺盛的火吓跑了。剔出下来的枝丫当每餐烧饭的柴禾，那在远去几十年，绝大多数人家是烧不到象棉梗那样的柴禾的。如今农村条件也慢慢好起来了，烧煤、天然气、沼气，那些棉梗又在绝大多数家里派不上用场了，只得堆在空地里，点火燃烧之后做来年非粪土。
看那些运输棉梗的农人，很难看到四十岁以下的人，或三轮车，或板车，最原始的是挑着担，但往返的路程太远了，一下下来也挑不上几个回合。也有用摩托车驮的，那样子真是滑稽，即使码得在老实，还不过农人的一担一头运得多，我想，那是个懒人，要不，就是被父母吵急了，来个高招应付了事，试想：来往的汽油钱都能买上多少斤煤，还拖那些不值钱的棉梗回去做什么？
其实垄上也有绿色，油菜在地里茂盛地生长着，只不过被灰暗的天气笼罩着，披上了层层雾霭。在农村，见得最多的就是雾，清晨和黄昏的雾最显本色，和炊烟的颜色一样，但炊烟有其高度，它是召唤游子的一种方式，它有着村庄一样的情怀。
偶尔见到池塘或者沟到渠，它们是成片的田地的点缀，一如两三只星仔是夜空的点缀，就了那样的点缀，冬天的田野就不那么寂寞了。虽然是枯水季节，但有的池塘还盛着一些水，水清晨见底，也有不怕冷得鸭子闲游，吆喝一声，它们就扑腾几下，要想张开翅膀飞。也有从水中飞走的鸟，都叫不上名字，看来是离开乡村太久了，心塞得太满了。
只要脚下的油门加大一点，原野的单纯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作别，重新回到城市中央，依然是繁华而热烈的生活，街道霓虹闪烁，庭中火树银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