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毕业照引发的官司及思考
一、案情简介
2006年6月16日，南京春蕾幼儿园组织大班的小朋友拍摄毕业照，在拍摄结束时，张欣荣小朋友摔伤，致肱骨髁上骨折，监护人自行委托司法鉴定机构进行鉴定，认定为十级伤残。后与幼儿园就赔偿事宜无法达成最终协议，诉至法院。
原告诉称，被告组织原告所在班级拍摄毕业合影。拍摄场地为水泥地，被告安排原告站在方凳上。拍摄结束，老师忽视了原告年幼的情况，没有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致使原告在拍摄结束后疏散的过程中，直接从凳子上摔倒在水泥地上，致肱骨髁上骨折，构成十级伤残，要求被告承担此次事故的全部责任，赔偿包括残疾赔偿金、鉴定费、护理费、精神损害抚慰金、营养费、住院伙食补助费等合计人民币52880元。
被告辩称，拍摄场地是在人工草坪上。拍摄前每个班的老师都对本班学生进行了安全教育，拍摄时按要求上、下凳子都是由老师一边一个逐一帮助进行的。事情发生的主要原因是，原告未听从幼儿园老师的指挥，抢先下凳子。故原告摔伤是一次意外事故，而非学校责任事故。被告在事发后已向原告支付了医疗费、住院费、营养费、交通费、抚慰金合计人民币5611.75元。住院期间始终由教师陪护，故护理费、精神损害无从谈起，请求法院驳回其诉讼请求。
法院经过审理认为，对未成年人依法负有教育、管理、保护义务的教育机构，未尽职责范围内的相关义务致使未成年人遭受人身损害，应当承担与其过错相应的赔偿责任。在本起事故的发生过程中，幼儿园所提供的小方凳是各自单独的，稳定性欠佳，存在一定过失，应承担相应的适当赔偿责任，法院酌定为40％。本案中，原告损失如下：残疾赔偿金24683元，鉴定费500元，住院伙食补助费300元，营养费150元，护理费5742元，故被告总计赔偿17532元。
二、对本案若干法律问题的分析
（一）有关重新鉴定的问题
本案中，原告提出52880元的赔偿请求，关键的证据即司法鉴定所所出具的法医鉴定书，该鉴定书认定原告构成十级伤残。因鉴定系原告方自行委托作出的，被告对鉴定结论的客观性和公正性表示怀疑，故要求重新鉴定。对于此类重新鉴定问题，各法院做法差别较大，有的只要另一方对他方自行委托作出的鉴定结论表示异议，并申请重新鉴定即允许重新鉴定，
有的则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以下简称“规定”）第二十八条：“一方当事人自行委托有关部门作出的鉴定结论，另一方当事人有证据足以反驳并申请重新鉴定的，人民法院应予准许”的规定，要求申请人提供“足以反驳”的证据。
从理论上讲，笔者认为前一种做法是合理的，“正义不仅要实现，而且要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司法公正包括实体公正和程序公正，实体与程序在诉讼中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是同等重要的，这种程序公正的理念在法学界已成共识。在本案中，对原告进行伤残等级鉴定，是对当事人责任影响重大的法律行为，然而被告却在程序上无任何行使权利的机会，如鉴定时机的决定、鉴定机构和人员的选择等，这就是不公正，平衡这种不公正状态是审判机关的应有之义。后一种做法则是合法的，但对“规定”第二十八条中“有证据足以反驳”的不同解读，直接决定能否达到程序公正之效果。事实上，不少学者认为“规定”第二十八条存在着值得商榷之处。王利明教授认为，一方当事人自行委托有关部门所作出的鉴定与法院委托有关部门作出鉴定或双方当事人通过达成协议委托有关部门作出鉴定在性质上是有区别的，一方委托有关部门作出的鉴定并没有法院的监督，另一方也没有要求回避的机会，此种鉴定结论的证明力类似于专家证人的证明力，应当允许另一方对此提出异议，并重新鉴定。所以主张只要另一方有证据反驳并有理由重新申请鉴定的，法律就应当允许，而不一定要达到“足以反驳”的程度。笔者认为，在运用“规定”第二十八条时法官不应过于苟求，应灵活掌握，作有利于诉讼双方平衡的考量，只要另一方提出了请求或相应的证据，根据经验和常识达到了一定的可信度，为了案件的公正、顺利审理，就应准许。如果机械理解该法条，对本案被告来说，似乎只有用另一份司法鉴定书才可“足以反驳”，而检材本身及X光片等关键资料均掌握在原告手中，被告几乎不可能获得重新鉴定的机会。
（二）诉前被告对原告支付的各项费用的性质问题
被告在事发后为原告承担了全部的医疗费、住院费、营养费，为其监护人报销了全部交通费，最后给付原告500元抚慰金。对这些费用，原告认为是被告对原告的一种赠与，因此要求法院：判令被告自行承担已支付给原告的费用。笔者认为，原告律师的“赠与说”是无法律依据的，因为赠与是赠与人把自己的财物无偿地给予受赠人的一种行为，一般说来，发生在无权利义务纠纷的当事人之间。而本案中被告之所以为原告承担全部费用，是为了息事宁人，不让矛盾激化。原告监护人对被告的支付行为始终接受，并在最后收取了被告给付的500元抚慰金，可以理解为原、被告之间用行动达成了一个和解的意思表示。和解是纠纷当事人自行解决问题的一种途径，是没有法律约束力，后原告起诉意味着对双方先前的和
解行为的反悔，此时原、被告之间的权利义务就应由审判机关去判定。
不过，本案法院的判决也值得商榷，法院认为：幼儿园支付给原告的500元现金，应从赔偿总额中扣除，原告要求判决被告自付，于法无据，不予支持。但对被告为原告全额承担的5000余元医疗费、住院费、交通费、营养费则只是认定“均已由幼儿园支付”，在其后的赔偿总额计算中并未将此笔费用加入，则也未进行责任分担，亦即这部分费用就只能由幼儿园100％承担。对此，笔者认为，法院在最后计算被告对原告的赔偿责任时，应依《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七条之规定，将实际发生的医疗费、交通费等一并计入，根据责任比例，计算出被告应承担的数额，被告诉前已为原告支付的全部金额，均应从其应从赔偿总额中扣除。
（三）有关精神损害抚慰金及其他
此外，本案还有如下一些问题值得探讨。一是原告对护理费的主张应否支持。笔者认为，护理费是在受害人无生活自理能力，需要专人特别护理时所发生的费用。依《江苏人体损伤致残程度鉴定标准(试行)》第3.1.1.1规定：生活自理范围主要包括进食、如厕、翻身、穿衣、洗漱、自我移动等。原告在住院期间幼儿园每天派老师陪护，出院时原告的生活自理能力已恢复正常，本案法院根据“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民间说法，支持了原告有关护理费的诉讼请求于法无据。二是原告的精神损害在本案中是否还需以金钱的形式进行抚慰。精神损害，简言之，即指对民事主体精神活动的损害，这是一种非财产利益的损害。笔者认为，在本案中，此种损害的救济方式对于原告本人来说，抚慰金绝不是最佳的选择。被告作为专门的幼教机构，深知受伤之后，原告身体、心理等各方面都需要恢复。为此，在原告住院期间，被告每天派其熟悉的老师全程陪护，一方面照顾原告的生活，更主要的是给原告提供专门的教育。在老师们的精心呵护下，原告不但身体得以康复，心理也未留下任何阴影。而原告之监护人代其提出高达20000元的精神损害抚慰金，于理不通，不符合民法上精神损害抚慰金的价值追求。三是本案原告诉前自行委托鉴定机构进行伤害鉴定所发生的鉴定费应否由被告承担责任。对此项费用，法院认为法律未禁止当事人自行委托鉴定，且诉讼中重新鉴定的结论未发生变化，因此应由原告承担赔偿责任。笔者认为，程序公正之独立价值既已被法律界所普遍认可，则对当事人违反程度公正原则而致之损害应由其本人承担。当然从本案的处理也
可以说明，尽管呼吁多年，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程序公正尚未受到应有的重视。
民事判决书
（2002）新民初字第802号
原告张×，女，1998年12月20日出生，汉族，现住海口市龙昆南路太平洋小区B栋302室。 法定代理人张×，男，1973年10月14日出生，汉族，现住海口市龙昆南路太平洋小区B栋302室。
委托代理人向开均，海南金凯旋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海口市××幼儿园。住所：海口市坡博东村166号。
法定代表人李×，园长。
委托代理人邹×，海南国星律师事务所律师。
原告张×与被告海口市××幼儿园人身损害赔偿纠纷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法定代理人张×及其委托代理人向开均，被告法定代表人李×及其委托代理人邹×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告张×法定代理人诉称，原告就读于被告海口市××幼儿园，2001年11月26日下午4时左右，原告父母被告知原告在幼儿园被大班的小朋友推摔，手臂可能摔断。原告父母急忙赶至幼儿园，看见原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左手托着右手哭，当时竟无一位老师在场。原告父母将原告送往海南省人民医院就诊，经医院放射线检查诊断为右尺骨中段骨折，并进行了石膏固定。之后，在三个月的治疗期中，原告又接受了医院六次复诊及一次住院手术。原告在幼儿园学习期间受到伤害，是由于被告未尽到管理和保护义务造成的，根据有关法律规定，被告应支付交通费200元、营养费用2000元及原告母亲因原告受伤而长达二个月无法正常工作的误工费1600元，同时结合本案侵权人的过错程度、侵权行为造成的后果、侵权人承担责任的经济能力及受诉法院所在地平均生活水平，被告还应赔偿原告精神损失费10000元。
被告海口市××幼儿园辩称，我方对原告受伤的事实没有异议。在原告受伤后，我方及时将情况告知原告父母，并与原告父母一起将原告送至医院。原告在治疗期间所支出的医疗费，我方已全额支付，同时还支付了130元的交通费。但我方认为在原告受伤的问题上，幼儿园并不存在过错，原告要求幼儿园承担过错责任，赔偿交通费、营养费用、误工费及精神损失费没有法律依据。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经审理查明，原告张×系被告海口市××幼儿园的学生。2001年11月26日下午4时左右，原告在幼儿园玩耍时手臂受到伤害，被告将情况告知原告父母后，原告父母赶至幼儿园将原告送往海南省人民医院检查，确诊为右尺骨中段骨折。医院为原告进行了石膏外固定，同时建议原告每周复查。同年12月18日，原告到医院复查，结果为右尺骨骨折端成角30度畸形。第二天，原告入院进行右侧陈旧性骨折手法复位术，并予石膏固定资产。同年12月22日，经复查，X线片提示：原告右尺骨中段骨折断端对位，对线可，有骨痂生长。原告于当天出院。出院时医院嘱咐随诊并加强营养。尔后，原告到医院复查四次。直至治疗好为止，原告共花去医疗费2230.55元，交通费200元。另查，医疗费 2230.55元已由被告全额支付。
以上事实有海南省人民医院的急诊病历、门诊病历、海南省人民医院放射线检查报告、医疗费收据、交通费收据及庭审笔录所证实，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本案事件发生时，原告尚未满3岁，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原告父母将原告送至被告海口市××幼儿园学习，原告在幼儿园期间的监护权已由父母委托给被告。那么，被告对在幼儿园期间的原告应担负相应的管理和监护职责。由于被告对原告监护不周，造成原告的身体受到伤害，被告负有不可推卸的完全过错责任。
（一）关于交通费，事情发生后，原告频繁来往医院检查，共花去交通费200元，该笔费用应由被告承担。被告主张其已给原告报销了130元的交通费，证据不足，本院不予采纳。
（二）关于营养费用，原告因手臂骨折移位，成角畸形而入院手术，出院后医生建议加强营养，被告愿意支付1000元作为营养费用，并无不当，本院予以照准。
（三）关于误工费，是针对当事人即原告而言的。原告的母亲在原告受伤后，对原告进行照顾，其只能向被告主张护理费，故其要求被告支付1600元误工费之主张，本院不予支持。但被告愿意支付原500元护理费，本院照准。
（四）关于精神损失费，原告主张被告应支付10000元的精神损失费，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六条第二款、第一百一十九第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限被告海口市创新幼儿园在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支付给原告交通费200元；
二、被告海口市创新幼儿园愿意支付营养费1000元、护理费500元给原告，本院予以照准；
三、驳回原告的其他诉讼请求。
本案受理费562元，由原告负担462元，被告负担100元。因原告已向本院预付了上述费用，故被告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将所承担的费用直接付给原告。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海南省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 彭柯铭
审判员 邢 君
审判员 黄在兴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书记员 王 尧
法院判决：幼儿园无赔偿责任
大洋新闻
2006年10月18日 来源：番禺日报
作者：
小男孩砸伤小女孩
法院判决：幼儿园无赔偿责任
据珠海特区报报道 珠海市富华幼儿园一小男孩摔凳子砸伤一小女孩引发诉讼。近日，香洲区人民法院判决男孩的父母赔偿小女孩各种费用4200余元，但幼儿园未获判有过错，不承担赔偿责任。
今年3月27日上午，富华幼儿园一小男孩在桌面上吐口水，被保
育员批评。在保育员转身走开后，小男孩发起脾气，拿起小凳子摔了出去，把旁边的小女孩脸上砸出血。保育员立即把小女孩送到幼儿园保健室做简单处理，然后与另一位老师把她送到附近医院。下午1时20分事情处理完后，幼儿园通知小女孩家长到园。
受伤的小女孩4岁，医生诊断她的伤势为“左眉弓及下睑挫裂伤”，左侧眉中伤口长约1．5厘米，左侧下眼睑伤口长约2．5厘米，深约3厘米，共缝了十针。小女孩的母亲余女士将小男孩的父母及幼儿园告上法庭。 法院认为，保育员有权利对小男孩进行批评教育，但无法证明其教育方法不当，加之本案存在偶然性，园方无法预料和防范，因此幼儿园对于小女孩受伤的发生不具有过错。事后，园方将小女孩及时送往医疗机构救治，尽了救助义务。因此，园方在此事件中无需承担赔偿责任。小女孩的损失，应由直接施害人小男孩及其监护人承担。法院最终判决，小男孩的父母赔偿小女孩各项费用合计4207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