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新总统感到吃惊的是，他面临的世界并非铁板一块。在总统管辖的范围阿，发出一道指令并不等于事情的了结。虽然你可以用拳头猛烈地敲打桌子，可以怒发冲冠或者干脆丢开 一切到外面去打高尔夫球，但是，若不三令五申、威逼利诱，就将一事无成。在华盛顿，有千千万万名政府人员在为你工作——而人人都在注视你，等待着，努力去揣摩你的心思，努力去窥探你的底细。他们会愚弄你吗?他们会消极等待你的决定吗?当你获悉他们还按兵不动时，你会大发雷霆吗？
格兰汉姆·阿利森(Graham Allison)描述了发生在政府最高层中被挤得满满的社会政治系统中的决策过程。个体、小团体、变化着的团体联盟卷入了其理智、权力基础、价值观、既得利益及对未来预见(他们自己的和组织的)的激烈冲突之中，这一切影响了最终政策的确定。阿利森也把这种决策活动当作棋赛来看。每一局棋赛都有其自身的环境、步调、结构、一套规则和奖励办法。
注意比赛的环境：关于必须做什么、做某事的必要性及无论做什么事的关键的结果，都是极不确定的。这些特征迫使有责任心的人变成主动的弈棋者。比赛的步调——许许多多问题、大量的比赛及多重的渠道——迫使棋手为“引起他人的关注”，为使他人“看到事实”，为保证他人“花时间去认真考虑更广泛的问题”而努力。比赛的结构——责任落实到每个人，使人人都分享权力——使每个人的“别人没有看到我的问题\"、“必须说服别人尽量少以狭隘的眼界去看问题’’等想法合法化。比赛的规则——举棋不定的人在关键时刻会坐失良机，不能确定自己所长的人将被能确定自己所长的人所制服。比赛的奖励办法——把效能(比如对结果所产生的影响)作为衡量棋手表现的直接尺度——鼓励棋手刻苦弈棋。因此，大多数棋手逐渐开始为“使政府做正确的事情\"而奋斗。
在我想要弄清他们如何能完成工作任务之前，他们(雇员们)继续作了详细的解释。他们说，调整在许多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只在质量和数量的零星部分才有效。我还注意到了一种普遍的不满或不安定情绪，有的通过要求职位的升迁和调动来表达，另一些则对一直从事这样的工作而怨声载道。
工人们大量谈到的这些一直存在着的严重缺陷，在工人的产量统计曲线的变化中是反映不出来的。换言之，看起来工人们似乎把他们的产量限制在略低于标准分数的水平，很明显，这样的产量甚至在陈旧的机器设备条件下也能达到。⑥
之后我注意到两位在团体中比较具有特权地位的特殊工人。他俩受到其他成员的尊敬。团体成员把他俩看作负有重要责任的人。提起A，他们说，“他能操纵工程师、监工和管理者。我们如果想要了解任何事情的话，就不得不有求于”，谈到B，他们对他的工作习惯和工作能力流露出一种羡慕感：“他教我怎么工作”，“他调节机器时，连眼都不抬一抬，直到机器转动起来来„„”
在一座大都市的一所中学里，家政学科教师与厨师之间高度紧张的关系引起了研究小组的注意。家政学科的教师们在对校长发牢骚时显得非常鄙视厨师们，并称他们是懒汉和无能之辈。而厨师们则说这些教师工作草率，而且似乎把全校致力进行的教学工作只看作一门家政学似的。这个问题的焦点是如何分配使用那间很大的学校厨房，因为这间厨房既要用作烹饪课教学训练的场所，又是厨师们为师生准备午餐的地方。从表面看，使用厨房的分配计划似乎是够简单的，但为什么实施起来就不行呢? 在该案例的研究中，研究者们发现，造成上述情况的原因在于教师与厨师的目标和准则各不相同，导致他们不能有效地共享学校的设施。教师们信奉他们称之为“向学生提供有质量的教育活动，，的目标。在支持这一目标的许多准则中有这样一些原则：
(1)教师应最大限度地利用学区可利用的设施；
(2)教师是专业工作者，打扫厨房不是他们的工作；
(3)学生学习的是烹饪，而不是洗碗，所以不应当要求他们去打扫厨房；
(4)学生每天的学习活动应当让其自然了结。如果那样做意味着侵占了厨师的时间，那么为了使学业计划得以良好地完成，也就不得不这么做。
从厨师的角度看，他们具有“按时准备好有质量的饭菜，，的目标。支配他们行为的准则包括保持环境清洁卫生的要求。他们要在这个环境中工作，并尽力做出色香味俱全、有吸引力的食物。因此，当师生们上完家政学课离开后，面对需要打扫后才能开始工作的乱糟糟的场面，厨师们是竭力反对的。
在给校长的呼吁中，教师们指出，在完成学校的使命中时，他们具有中心的地位和作用。校长运用合法的权力命令其下级——厨师们打扫教师们留下的乱糟糟的厨房。但是不久，午饭后学生们回教室时开始迟到，因为开饭时间推迟了。厨师们认为，他们在教师们走后不得不额外花时间打扫厨房，这使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及时完成工作。在这种情形下，结局很显然：校长对厨师施加压力，威胁说要处罚他们，而且有时甚至真的付诸实行。
奇怪的是，厨师们却在此后的斗争中成了赢方。学校里开始发生各种奇怪的事情。比如，人们去开会时发现门却锁着；学校的电力系统在不该发生故障的时候出了毛病；学校的设备神秘地遭破坏。厨师们在那些无法确证的人中间，发展了大量的系统连动。通过机智地应用这些强硬手段，厨师们和他们的同盟者有能力瓦解学校的工作，终于使校长不得不改变对厨师们必须在教师们走后打扫厨房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围绕背道而驰的诸目标、不相容的准则、系统的连动及“非法\"力量的应用而建立起来的概念框架，对于在案例研究中勾画因果特征是十分有益的。
卢密斯论证说，在一个社会系统中，被编织起来的各个要素就如l司一张蜘蛛网的许多网边，这个特征是变革过程的重要结果。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要进行指挥若定的变革，就必须对这些方面的后果加以预测和筹划。
通晓这些要素及其在一个社会系统运作中的相互关系，能为一个教育者在学校或班级的变革中提供大量的选择。在推行变革中，许多教育者操纵权力变量的形式极其有限(如“做家庭作业，否则你得到的等第会很低，，)。在推行一种或另一种变革形式中，强调权力变量的情况也许是很常见的，因为古典理论强调把权力变量作为驾驭组织行为的关键之关键。但是，对于一个懂得各种要素及一个社会系统中的各种过程的教育者来说，他可以大大扩展为促成变革而进行的抉择，包括操纵许许多多要素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操纵一个拥有各要素的联合体。
许多学者都曾论证过，对一所学校来说，社会共同体是比组织或社会系统更为恰当的实体。③斯克里布纳(ScribneI\")和他的同事们把一个专业共同体鉴别为一群分享一套特定准则和价值观的人，其特定的准则和价值观是，在一种支持性的组织文化下，聚焦于学生的学习、反思性的对话。
如果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提供了重要的服务，后者就变得依赖和感激前者。如果后者能通过为前者提供重要的服务作为互换条件，他便偿还了他所受的恩惠，并通过使他人也要依赖他来达到相互依赖的平衡。但是，如果后者不能如此进行互换，他的依赖就是单方面的，他必须通过听命于他人来偿还他所欠的人情，以便继续得到他所要依赖的来自他人的恩惠。这就意味着前者已获得了支配后者的权力。
退休、死亡、工作变换及损耗的结果是，每年有1万名新教师进入纽约市的学校系统。这些新教师来自全国各地，他们代表着各种宗教、种族、政治主张和教育机构。但令人感到惊愕的是，三个星期之后，你在课堂上已无法分辨他们与他们的前任有什么区别。
在就职之后，卡特发觉椭圆形的办公室里有耗子，这件事成为总统职权的焦点。总务部门应召来处理了此事。不久，卡特又听到耗子的声音，而更糟的是，有一只耗子死在壁内，在举行正式会议时，它散发出刺鼻的恶臭。但当他再次叫总务部门来处理时，他却被告知他们已仔细地杀灭了所有的耗子，因此，任何新出现的耗子都是‘外来的’耗子。而外来的工作显然属内务部的职责范围。开始，他们提出了异议，但最后终于组成一支‘联合工作组’来处理这一问题。
表3．1 古典理论与社会系统理论假设之对比
古典理论
社会系统理论
1．一个组织被描绘成一个角色和职责的层级序列。1．一个组织被描绘成一个经常在正式系统之外
2．权力集中于主要领导的手中。2．权力扩散到各团体或各团体的联盟。
3．正式目标提供了组织活动的特定方向。3．正式目标和非正式目标经常发生冲突，后者引出了众多的方向。
4．沟通通过既定的渠道进行。4．沟通按有关团体的既得利益进行。
5．由组织的规章来建立对生产(教与学)的控制。5．由非正式的团体规范来建立对生产(教与学) 的控制。
6．上级管理下级。6．下级经常管理上级。
7．冲突是功能障碍，应当加以排除。7．冲突往往颇具(建设性的)功能作用，而且是不
可避免的。
8．下属受经济需要的驱动。 8．下属具有远远超出经济问题范围的动机需要。
9．人们不喜欢工作，因此，必须加以严密的监管。9．如果有些人不喜欢工作的话，那是习得的行为，而不是与生俱来的本性。
10．只要人们具备了所要求的技能，他们的工作是可以互换的。运转的社会一政治团体的联盟。10．每个人都将其独特的社会和心理特征带进工作中，并影响他／她所担当的角色的生产率。
8·结语
我有一个同事，凡事喜欢作类比，他把管理像学校这样复杂的组织，比作驾驭那种马与马之间缺少挽绳的多马齐驱的公共马车。这些马身材、大小各不相同，一些马感到疲劳想停下休息，另一些则精力充沛，急于赶路，有几匹马想调头回马厩，而另几匹则只想着拼命摆脱驾车人的控制。此时，驾车人必须设法使它们同时以同样的速度奔向同一个方向，否则任何一匹马都无法跑向任何方向。
非正式目标集中在低层的权力，多重沟通渠道、变化着的种种联盟以及不同需要结构的同时并存，使得学校管理者的生活有点像公共马车的驾车人。不管怎么说，了解这些状况的存在及其原因，就能使我们在制定一项计划时尽可能多地考虑上述状况。
案例：教育局长的责难
忧虑不安的瓦利·斯普林斯小学校长斯坦利·穆尔斯，在结束了一次学区局长布里格德参加的校长会议后，朝他的汽车走去。在刚才的会上，斯坦利的上司就学区内的阅读问题发出警告，并且命令所有小学都采用一项新的“杰出者阅读计划\"，这项计划是在最近一次美国学校管理者协会会议上被普遍谈论到的。虽然局长竭力要求采用该计划，却未能提供它确实行之有效的过硬证据，仅有几封来自中西部一些学区局长的热情的赞扬信。
“‘杰出者’方法的好处之一，就是无须增加学区额外的开支。”布里格德博士说道。斯坦利思忖，这话的确不错，但这将使教师花费大量额外的时间去准备材料和阶段报告。他们是不会为采用这种新计划而激动的。
几分钟前，这位局长给小学校长们的临别赠言是：“教育董事会就本学区的阅读成绩问题对我提出了责难，所以我也要指责你们。我想这么做，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瓦利·斯普林斯小学校长深感忧虑：在阅读计划上，这已是三年中的第二次变化了，教师对此会有什么反应?此外，瓦利·斯普林斯有着教师参与主要决策的老传统，而现在，他们将被告知，决策早已由别人制定好了。
想当初，当学区办公室以同样的方式发出命令，推行现行的阅读计划时，有几位教师最初表示反对，之后便关起门来“采取不理睬的策略’’以示对抗。想想看，那些教师似乎是出人意料地组织起来违抗学区和学校的政策的。
这位校长对如何驾驭目前的形势毫无把握。他是否应当向局长据理力争，以便为形成某个真正的计划而赢得时间?或许他自己应当推迟行事，以便能与教师一起上演一出现实主义的节目。这两条路都是危险的，任何一条都将使他得到一个软弱无能的名声。如果他按局长的建议直接向教师布置这项新计划，那后果将会如何?或许当初发生过的情形会再次重演。那次的整个经过已使他在许多教师中的威信受到了损害。他不想再走那条障碍重重的老路了。
斯坦利·穆尔斯发动汽车，低声咕哝道：“下一步我该怎么走呢?，，
1 0·问题讨论
(1)在你的学校／教育系统中，有哪些非正式团体?它们为什么样的目的服务?
(2)贵校给予教师／学生的行为自由度更接近于图3．3所示的A点还是B点?
(3)教师有时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实施“来自低层的管理’’?请具体说明。
(4)甄别贵校占支配地位的学校文化特征。这些特征能被改变吗?
(5)贵校近期发生过权力斗争吗?说明原因，并指出问题所在。
